崔健:凭什么去超越?

作者:胡钰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3-05-22 23:27:00

摘要:《超越那一天》打出的宣传语是“开启回忆之门,寻找信仰的力量”。然而,现在有多少人愿意为信仰买单。
    52岁的崔健在25岁的电影观众面前,败下阵来。近日,一部以崔健演唱会为主题的3D音乐电影《超越那一天》遇到了院线排片的困难,制片方最终只能以网上预售票的办法来决定影院是否放映。与习惯了快餐文化的年轻人的“疏离”,反而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崔健的不可或缺,他所代表的批判精神在当下和未来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价值。
    谁愿为信仰买单
    “原本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电影项目,但经过了两年半的周折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属于崔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歌迷不像想象中那么多,也不像想象中那么激动了。”3D音乐电影《超越那一天》制片人白强对本报记者感慨。
    40多岁的白强是崔健的铁杆歌迷。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上大学时,白强买的第一盘磁带就是崔健的第一张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前些年在美国时,白强看到美国产出了许多优秀的音乐电影,比如自传纪录片《U23D》就是记录了U2乐队两年里的巡演情况。而恰巧崔健当时在美国的巡演非常成功,于是,白强有了给崔健拍一部音乐电影的想法。
    2010年,崔健准备在北京办一场特殊的演唱会,名为“超越那一天”。他请来了近百人的北京交响乐团,用交响乐、世界名曲改造自己的作品。8月,回国创业的白强到崔健家,说想投资,把这场演唱会做成一部3D电影。双方一拍即合。在这部总投资高达700余万元、中国首部3D音乐电影中,崔健和他的音乐生涯用3D手段做了呈现,穿插其中的另一重要内容是中国社会和中国人自改革开放30多年来的深刻变化。
    然而,《超越那一天》在发行上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在商业大片的冲击下,院线对这样一部特殊的影片并不积极。于是,白强被“逼”出了一个独创的方法:想看的观众要在网上提前订票,一家影院放不放,放多少场,全看预订出了多少张票。最终,《超越那一天》在5月8日首映,意在向崔健首唱《一无所有》的日子致敬。用3D摄影机录制,完全用韩国团队——这些原本是可以撬动市场的卖点,却意外地“遇冷”了。据悉,自该片上映来,在北京仅有个位数影院排映,而在深圳,几乎没有影院排映。而2011年9月,台湾演唱组合“五月天”的3D演唱会电影《追梦3DNA》公映,在大陆拿下近3000万元人民币票房。
    作为崔健多年的好友,乐评人江小鱼认为,其实这部电影的遇冷,并不是大众与电影本身的错位,而是以院线为代表的市场中间环节在错读大众的审美。对于摇滚的内在需求一直存在,如果能够公开售票排片,一大批中青年观众会蜂拥而至。此次不得已的网络售票、团购,繁琐的程序把许多人都挡在了影院之外。
    然而,电影的消费主力是20多岁的年轻人,这却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有一个90后观众写下了这样的影评,“老实说我不觉得崔健很摇滚——这大概与我重口味有关。尽管“一块红布”的段落让我忍不住小小哭了一把,但从电影中剪辑的部分我大概感觉得到,那是只属于那个年代的激情。”白强说,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崔健只是一个好奇的存在,崔健的深刻性与追求快餐文化的小青年们很难产生交集。白强之所以要拍这部影片,其实有着时代性的用意。“当年唱着、听着崔健音乐的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都怀揣理想,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若干年后,我们真的改变世界了吗?虽然我们这一代人手里都有些钱了,但这就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了吗?好像并不是。到底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这是我想通过这个电影要回答的问题。”
    《超越那一天》打出的宣传语是,“开启回忆之门,寻找信仰的力量。”然而,在这样一个年代,有多少年轻人愿意为信仰的探讨付出成本,白强的“我们”与“世界”的探究也很难引起90后、00后的回应。
    崔健的改变与不变
    这部音乐电影虽命运多舛,但它却毫无疑问地再次唤起人们对于“崔健”这个时代符号、精神符号的关注。其实,关于崔健的讨论这些年一直很火热。崔健到底是谁?崔健的价值究竟是什么?人们努力地从崔健身上找到关于艺术、社会、精神的深层答案。
    1986年5月9日,当崔健穿着农村的大马褂,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唱响《一无所有》时,中国被震惊了。人们第一次在音乐中听到了高频率出现的“我”字,在很多学者的解读中,这是一种“打破”的巨大价值。崔健对于当年的走红,解释为“释放能量的美”,“在那种时代背景下,我们愿意用这种方式告诉世界我们人性深处的兴奋。这种兴奋包括我们有权利或者有机会来表达自己的痛苦和激情。”
    崔健的音乐究竟该如何界定,也许仅用“摇滚乐”是无法言明的。在知名学者周国平对崔健的访谈录《自由风格》一书中,崔健这样说,“中国没有成气候的底层文化,在美国有,我太喜欢这种音乐了”,“在知识分子里面,说什么都不对,只能去唱一些诗情画意的”,“我真正想做的是名副其实的大众艺术,如果失去大众艺术这种对人的平等的关怀的话,实际上你的艺术就是功利,就是证明你生存的品牌的一个公式而已”。
    但这样的艺术探索在现实中不断受挫。据报道,在崔健最火的80年代到90年代初,崔健的演出要么很难拿到批文,要么毫无征兆地被无故取消。从1992年后长达13年的时间里,崔健无法在北京举行大型演出。而此时,崔健的启蒙价值已经开始发酵。90年代中期,窦唯、何勇、张楚等再塑了一个摇滚的黄金时代。崔健也开始以艺术总监的身份物色、培养新一辈的摇滚乐队。2005年9月,崔健再次站到了首都体育馆的舞台。此后,崔健开始回归到更多人的视野中,而这时,人们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崔健。
    崔健开始出现在一些综艺节目中,还参加了东方卫视的跨年演唱会;崔健自编自导了一部名为《蓝色骨头》的电影,一款同名的个人定制手机也在今年上市,外观是崔健风格,机内收录了大量的崔健的歌曲、视频和写真。对于市场化,崔健表示,“不是臣服,也不拒绝。”江小鱼说,崔健从没有排斥市场,但与目前大多数的歌手不同的是,市场对于他们是目标,崔健只把市场当路径。崔健曾表示,“我合作的形式有个比重的问题,就是当我的艺术和原则都能坚持的情况下,我可以放弃一些东西。”
    崔健是否也被世界改变了?
    2005年春天,一张由国内顶级新生代乐队的翻唱合辑《谁是崔健》问世。对于这个响亮的问题,有人认为这是对崔健的致敬,有人认为这是对崔健本人和这个时代直面的质问和提醒。
    崔健也曾在采访中提及市场效应更好的许巍、汪峰,但对于坚持自我,他依然表现得很肯定、坚决。崔健说,真正的摇滚乐就是踏上征途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去哪,谁也不要告诉我,即使我错了你也没必要告诉我,我在做我自己认为是开始的一件事。这是年轻向上的价值观,这也是真正的商业价值,真正的商业灵魂。”
    江小鱼表示,在今天走进影院看崔健,或是讨论崔健,决不是当下流行的“怀旧风”。因为崔健所代表的现实主义、批判精神、对社会常态的质疑,是当下和未来都非常需要的,是具有鲜明时代意义的。
    崔健说,他喜欢把个人的愤怒和情感通过音乐表现出来,“说白了,就是比较具有批判性。”在他看来,大伙儿一起搞音乐,不纯粹是“哥们儿义气”,而是因为他们共同面对着一种更大的矛盾。“真正美好的、反抗压抑的音乐恰恰都是产生在发达的社会里,这种批判、这种呻吟证明了你的内心力量,证明了社会进步,这个社会存在着批判、存在着呻吟是社会发达的一个象征。”
    也正因此,崔健这个符号始终成为一代人的精神所寄。江小鱼告诉记者,崔健每年都有五六十场的演唱会,现场互动的那种力量感令人震撼,那些中年观众的狂热和“猛劲”,决不亚于90后。白强说,其实这些年,崔健的生存并不是问题,有演唱会和一些品牌代言,“活得还不错”。但他更为痛苦的是内心,因为今天的年轻人似乎不再需要他那样的音乐。“作为艺人,总希望能不断有新鲜的东西呈现,但他音乐中的歌词、意境,如今的年轻人是否能理解,是个大问题。”
    也许从更大的一个维度去评价崔健,更易让今天的年轻人走近这位中国摇滚教父。周国平曾说,崔健的作品在内容上与其说是社会批判,不如说是人生探索。在风格上与其说是批判,不如说是最直接的表达。当然,前后期的重点好像有所不同,前期主要是表达旧的理想崩溃时期人的精神的迷惘和解放,反对的是虚假,后期主要是表达商业化环境下理想的缺失,人的精神的孤独和无奈,反对的是平庸。崔健的主题“始终是生命的真实,寻求一种真实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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