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股大跌背后的逻辑

杨国英

    此轮银行股全面大跌，似乎出乎人意料之外——刚刚发布的上市银行2012年中报显示，我国上市银行上半年实现净利润高达5453亿元，同比利润增长18%，虽然与过去两年（2010年、2011年）同期利润增长31.6%和34%相比，有明显下降，但如果与同期欧美银行业以及我国其他行业板块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相比，则我国上市银行上半年的表现仍然堪称优秀。此外，基于对国有银行的信心，汇金公司更是自去年10月以来，连续三次高频率增持四大行股票。
    可是，现实演绎总与惯常的逻辑相反，就在2012年中报发布之后，我国上市银行迎来了近年来罕见的全面下跌——在A股市场，仅7个交易日（8月29日—9月6日），五大行（工农中建交）分别下跌3.1%、2.4%、2.2%、2.7%和3.4%。与之相比，在H股市场，同期五大行的跌幅则更为猛烈，工农中建交跌幅分别高达4.0%、7.4%、5.2%、5.1%和6.0%。而在股份制银行当中，素有质地最优的民生银行，同期在A股和H股市场的跌幅分别为2.7%和12.8%，而如与这期间最低点（9月5日）相比，则跌幅更是高达7.5%和20%。
    从上市银行在H股市场远超A股市场的跌幅，我们可以得知，本轮银行股的全面下跌，其压力是由H股市场向A股市场传导的——这显然合乎逻辑，因为H股市场具有比A股市场更健全的做空机制，且香港市场有比内地更宽松的资本账户管制。而国际资本选择民生银行进行最大幅度的做空，则因为民生银行比国有大型银行的市值少很多，更利于形成震动效应。
    在我国银行业整体盈利水平仍然相对可观，且市盈率明显偏低的情况下，国际资本通过做空个别银行股，从而对我国上市银行形成整体的冲击，这固然有国际资本为谋私利而有意发布相对偏颇的下调评级的可能。
    但是，如果我们抛开纯粹阴谋论的思维，而从我国银行业已面临的市场竞争、新收入增长点缺乏、不良贷款额度上升以及短期难解的不完全市场化主体的格局看，则我们即可得知，本轮银行股的整体下跌，既有偶然性，更有必然性。
    以银行业已面临的市场竞争而论，今年以来伴随两次降息而推出的利率浮动区间放大，某种程度上，已经意味着启动了利率市场化的试水。虽然，之于当下而言，银行之间在贷款业务上尚未形成竞争压力，但是存款业务的竞争却已明显强化。而由此形成的净息差收窄，对于过度依赖息差收入的我国银行业来说，必然预示着其未来的业绩将会受到影响。
    以新收入增长点缺乏而论，自去年下半年以来，随着银监会对银行业务监管的强化，此前以理财产品为主的代理收入以及相对违规的“息改费”的所谓顾问收入，均已大幅下滑。在这种情况下，近年来大力倡导的银行中间业务，受政策监管强化的影响，其增长将因缺乏新收入增长点，而进入相对减速的通道。
    以不良贷款额度的上升而论，虽然银监会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二季度末，我国银行业不良贷款率为0.9%与一季度末持平，但是不良贷款余额却已增加至4564亿元。而这显然是已经浮出水面的表面数额，实际上如果结合我国银行业普遍存在的表内资产“表外化”，以及大规模地方债务滚转所形成的潜在不良贷款，则我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余额极有可能大幅翻番。此外，在我国宏观经济持续下行之下，抗风险能力偏弱的中小企业，极有可能在经营难以持续之下，引发群体性的贷款违约现象。
    再以我国银行业不完全的市场化主体而论，虽然我国银行业在2003年普遍实行股份制改革，并于2005年后陆续批量上市，但是，这并不等于我国银行业已经成为完全的市场化主体，更不等于行政指令已完全绝缘于我国银行业的实际运营。且不论国有色彩明显的五大行，其运营不可避免地受到人事安排、央企贷款等行政指令的左右，即使市场化特征较为明显的股份制银行以及城商行，其绝大多数亦因国资控股的特征，而不得不相对弱化其风控制度。而在这种格局短期难解之下，面对各地已经启动的新一轮地方版“4万亿”的投资刺激计划，毫无疑问，我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以及不良贷款额度，在未来数年内，双升的可能性偏大、而双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由此可见，当下我国银行业表面尚能维持的暴利特征，其实早已被上述诸多不良因素完全对冲。而由此形成的系统性风险，则更对我国银行业的未来走势形成明显的利空。
    事实上，本轮银行股的全面大跌，国际资本做空个别上市银行仅是导火索而已，而隐于其后更为本质的因素，却明显昭示出这是“偶然中的必然”。
（作者为财经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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