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谍变：西方对俄罗斯打响集体外交战

马晓霖

3月26日，美国宣布驱逐60名俄罗斯外交人员并关闭其驻西雅图总领事馆，以强有力方式加入滚雪球般的西方国家驱逐俄罗斯外交官集体行动。双面间谍谢尔盖﹒斯克里帕尔肯定没有料到，他和女儿的神秘中毒居然引发西方阵营对俄罗斯空前的外交围剿，而且规模超过冷战时期。颇有“罗生门”意味的这场生死谍战外溢效应之大，足以说明西方领导人对俄罗斯已反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休戚与共：西方伙伴只站队”不“站对”

3月4日，66岁的斯克里帕尔与33岁的女儿被发现瘫倒在英国索尔兹伯里市中心的一张长椅上，试图救助他们的一名英国反恐警察也中招受伤。事后他们被送到医院抢救，英国当局判断三人被苏联时期制造、只有俄罗斯拥有的军事级神经毒剂“诺维乔克”所伤。在俄罗斯未能按时做出让英国满意的解释后，英国政府发起了罕见的外交官驱逐战，拉开了西方阵营制裁俄罗斯集体行动的帷幕。

自3月14日起，英国政府以俄罗斯涉嫌谋杀斯克里帕尔父女为由，公布了一系列报复措施，包括驱逐23名俄罗斯外交官并限其一周内离境，中止与俄罗斯的一切双边合作，并扣押可疑的俄罗斯财产，进而上演了双方32年来最严峻的外交战。

英国的反制行动和动员宣传很快引发西方伙伴的陆续响应。法国、德国、波兰、爱尔兰、荷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克罗地亚、立陶宛、保加利亚、捷克、罗马尼亚、匈牙利、西班牙、瑞典、丹麦、乌克兰、阿尔巴尼亚、挪威、意大利等20个欧洲国家加入了这一大合唱。

耐人寻味的是，参与此次围剿俄罗斯外交行动的国家，竟有一半是“新欧洲”成员，即冷战时期的苏联加盟国或东方阵营国家，这一态势清晰地表明，冷战解体后的俄罗斯不仅在欧洲相对孤立，而且被多数昔日华约组织伙伴置于对立面。一直反对北约和欧盟无限制东扩的俄罗斯，这次尝到了传统对手的厉害。

不仅如此，英国发起的怒怼俄罗斯外交浪潮还继续扩大，并随着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加盟，升级为整个西方阵营的抱团取暖和同仇敌忾，而美国在几个月后第二次大规模、也是美国外交史上最大规模针对俄罗斯外交官和情报人员的驱逐行动，无疑具有举足轻重的示范意义，意味着西方阵营对俄罗斯的报复行为仍处于上行通道。

美国国务院26日宣布将驱逐48名俄罗斯外交官，并要求俄罗斯于4月2日前关闭驻西雅图总领事馆，同时开启驱逐12名俄驻联合国情报人员的程序。国务院发言人诺尔特称，俄罗斯使用军事级神经毒气试图杀害一名英国公民及其女儿，违反《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和国际法，俄罗斯必须对此承担后果。他还强调，美国做出上述决定意在向世界表明，它有能力履行作为安理会成员所做的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国际承诺和责任。

白宫发言人当天也声明，特朗普总统下令驱逐俄罗斯情报人员并关闭其驻西雅图总领馆，因为该机构接近美国的某潜艇基地和波音公司。美国所采取的行动旨在减少俄罗斯监视美国人民和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秘密行为，使美国更加安全。

在美国决定的带动下，加拿大、挪威、澳大利亚等国也相继跟进，截至27日25个西方国家总计驱逐近150名俄罗斯外交官。此外，英国等欧洲国家和欧盟纷纷召回驻俄罗斯大使以示抗议。英国还公开宣布王室和官方抵制今年的俄罗斯世界杯并呼吁其他西方伙伴响应，冰岛已表示追随其后。

依据对等报复的外交惯例，俄罗斯不仅对西方相关国家的外交逐客令强烈谴责，而且驱逐了23名英国外交人员，并发誓陆续对上述国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毒杀间谍：逻辑缺失与愤怒外交

这真是一桩离奇的当代谍变外交战。英国及其伙伴对案件的定性至今依然建立在各种推断和猜测基础之上，缺乏最基本的证据链来支持其立场和政策。与俄罗斯提出的一系列质疑和澄清要求相比，外交战的始作俑者英国政府反而给人以生拉硬套、强加于人的印象。

英国内政大臣安伯﹒拉德3月7日曾呼吁保持头脑清醒，称调查人员会回应“证据而不是传言”。英国首相特蕾莎﹒梅也在怀疑与俄罗斯有染的前提下对议会表示，这个案件有两种可能：一是俄罗斯的官方行为，另一个则是俄罗斯失去对这种毒气的控制进而被其他组织利用。

英国政府基于斯克里帕尔是俄罗斯“叛国者”和交换间谍这一历史事实，在没有公布任何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敦促俄罗斯在3月13日做出合理解释。当这一要求被俄罗斯以澄清与己无关的方式拒绝后，英国武断地发起外交讨伐和制裁。此后，俄罗斯要求英国提交毒气样本或发起联合调查也遭到拒绝，这让观察家们感到匪夷所思。

14日安理会讨论这一案件时，英国代表指责俄罗斯“极有可能”制造了这起事件，并指出这是非法使用武力行为，违反《联合国宪章》，英国将根据《禁止化学武器公约》要求进行调查。俄罗斯代表当场称英国的指控“完全令人无法接受”，并提交草案呼吁根据专业组织（禁止化武组织）现行标准对该案进行文明调查，但这一提案被英国代表以政治化为由否决。

英国及西方伙伴认定俄罗斯是幕后黑手的逻辑和推测是，过去曾有多名俄罗斯间谍或持不同政见者在海外神秘死亡且大多被怀疑与俄罗斯政府有关，这次动用国际法禁止的化学武器杀害已入籍英国的前特工，构成对英国主权与安全的公然侵犯，其他西方国家作为联合国成员或北约伙伴，依据集体自卫等相关义务条款，对俄罗斯采取行动似乎顺理成章。

对此，俄罗斯官方的解释是，斯克里帕尔作为被交换多年的前特工，已没有任何价值或威胁，俄罗斯没有理由现在夺其性命。俄罗斯官方人士反倒针对英国拒绝展开联合或中立调查的态度，怀疑这是英国当局嫁祸俄罗斯或自我导演的一场乌龙：其一，英国无力确保本国免遭化学武器攻击之类的恐怖袭击；其二，直接或间接干掉斯克里帕尔；其三，离索尔兹伯里很近的波顿国防科技试验所至今仍属于绝密设施，英国官方公布的业务范围不只包含旧化学武器的处理利用，还包括科学实验。

俄罗斯国防部某研究中心25日还判断称，涉案毒剂疑似美国陆军研发的“A234”有机磷制剂，其成分与“诺维乔克”相同，且名目已被美国相关机构从化学品数据库中神秘删除。该中心称已移居美国的苏联化学家维尔﹒米尔扎亚诺夫曾在书中记载过“诺维乔克”的配方，任何有资质的化学实验室合成这种制剂都不难。

当然，毒杀双料间谍案发生在俄罗斯总统大选前夕，西方媒体不乏怀疑、指责普京杀一儆百、打压异己和确保选举顺利进行的揣测。然而，普京持续超高的民意支持率摆在那里，有必要通过杀掉一个过气的交换间谍来助力几无悬念获胜的总统竞选吗？

总之，就案说案，斯克里帕尔父女中毒事件是个谁都说不清楚的“罗生门”。英国及西方伙伴将其视为赤裸裸的战争行为而展开大规模外交报复，俄罗斯则言辞凿凿地称这是西方阵营甚至美国插手的恶意抹黑。在俄罗斯因乌克兰危机与西方全面陷入新冷战大背景下，事件的真相不仅斑驳难辨，而且有可能长期难以水落石出。（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联社总裁）（主编 商灏 编辑严葭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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