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共识的世界

    每一个领域都有一个它的精英聚会，张扬点的比如娱乐圈的奥斯卡颁奖现场。世界政经领域也有一个越低调越张扬的聚会，一年一度的瑞士达沃斯论坛。说它低调，是因为选了一个冰雪小城，说它张扬，是因为即使在这个小城，它的热闹也一点都不封闭，而是被实时直播到了世界各个角落。
    自从认识到有个达沃斯以来，我的理解是这就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地方。本来这个活动的组织者也不打算解决什么问题，属于清谈型的PARTY。只不过自从2008年世界经济危机以来，大家对这个小城抱了更多的期待而已。毕竟，政治经济领域里的决策者们济济一堂，如果世界需要协调才能走出危机，有一个碰头的机会当然好。
    但事与愿违，达沃斯经常成为争吵之地，各说各话，不愿意和冤家碰头，还可以选择不去参加。在达沃斯，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共识，而2013年的达沃斯主题定在“为持久发展注入活力”，实在有些滑稽。
    兴致非常之高的意大利总理蒙蒂做了一个开场白，在“怀疑和危机中”上任的蒙蒂，总结了他执政14个月的成绩，认为意大利经济已经明显向好，根本原因是推行了负责任的财政政策和开放市场的举措。其中，大幅削减赤字，让国际投资者恢复信心，是蒙蒂最为得意的成果，也让他对意大利的进一步复苏信心满满。
    但我们可不能看到蒙蒂的乐观而对欧洲抱上太大的希望，因为蒙蒂们在经济下滑时开出的药方，竟然是紧缩。蒙蒂本身是个经济学家，但经济学家和经济学家的意见也会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在英国经济学家斯基德尔斯基和美国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看来，欧洲的紧缩就是一个明显的错误。
    《地平线》专栏之前刚介绍过斯基德尔斯基的乘数问题。他认为，欧洲人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低估了财政乘数，即政府支出变化对产出的影响。蒙蒂认为财政的紧缩不会对产出产生太大影响，按照斯基德尔斯基的说法，那是因为大家采用了0.6的财政乘数，也就是政府每减少一美元的支出，经济只会收缩60美分。但是，经过2012年糟糕的经济表现后，有人发现“这两年的（欧洲）平均财政乘数应该是1.3——比我们原来预测的两倍还要多”，也就是说，政府每减少一美元的支出，经济就会收缩1.3美元。这样也才能解释2011年到2012年欧洲地区羸弱的GDP水平。
    蒙蒂是不是只看到了暂时的信用恢复而忽视了长期的增长危险？不管答案如何，结果都像一场赌博，当经济学家变成政治家后，理论变成了实践，而所有人，意大利、欧洲，甚至是中国，都将为最后的实验结果埋单。
    达沃斯失去的共识还不只是财政紧缩还是扩张的争论，还有货币政策可以放松到多大极限的争吵。争吵的双方代表是德国和日本。
    去年12月，安倍晋三再次当上日本首相，也同时制造了一个新词汇——“安倍经济学”。安倍的主张很明确，日本央行应该明确地将通胀目标定在2%，实施更加宽松的货币政策来刺激日本经济，把日本从长期的通缩中拉出来。在安倍看来，日本的央行行长们显然太古板，太执着于经典的货币经济学，而完全无视了日本恶劣通缩的实际情况。
    现在日本央行屈服了，满足了安倍的要求，却得罪了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其他央行行长。原计划参加达沃斯却又临时取消的德国央行行长魏德曼21日叫阵，“日本政府明目张胆地干涉央行业务，这是严重的违规行为。最终将导致货币战争爆发。”
    而在达沃斯成为焦点的日本经济大臣甘利明的辩解也很强硬，“日本无意利用政治手段推动日元贬值”，而“欧元区的固定汇率使德国成为出口领域受益最大的国家，所以没有资格指责日本”。可甘利明话音刚落，德国总理默克尔又在达沃斯对安倍经济学提出了批评，“我们对于汇率操纵的问题意识正在提高，日本（的货币政策）令人担忧。”
    日本是不是真如各方所说的那样罪大恶极呢？谁知道默克尔是不是在担心日本和德国的汽车出口竞争呢？我不敢给出结论，但心里就一个疑问，日本央行把通胀容忍目标提高到了2%，平心而论大家谁会认为2%是一个很可怕的通胀呢？如果日本人认为2%就是比较高的通货膨胀率，那只能说明日本现在通缩得太久太严重。
    日本会不会引发货币战争，不知道，日本通过此举能不能解决自身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一问三不知？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共识。
    当然，也有站出来为日本央行说话的。FT的一篇社评就在说：“日本央行举措仍过于保守。”
    这份英国报纸就认为，日本央行将通胀调整在0到2%之间太保守，而以前的更保守正是导致日本持续通缩的原因之一。“仅仅改变通胀目标本身不会产生通胀。如果日本央行不能显示出它正努力实现这一新目标，企业和消费者将继续持有现金而不会将现金花掉。”
    FT的意思是，如果日本央行不能更大胆，那它现在这种小心翼翼的放松仍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中国似乎也在担心日本宽松货币政策导致通胀，但是中国的通胀原因会在日本吗？
    没有共识，有的只是利益。
（作者为本报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