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尔西，新“法老”？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兰晓萌 北京报道

    熟悉的血腥味，又在开罗解放广场弥漫。2011年1月25日，这里见证了中东强人穆巴拉克的倒下。当时广场上“穆巴拉克下台”的喊声响彻云霄。一年多之后，愤怒与暴力再次笼罩这个地方。不同意见的埃及人用拳头、木棒、石头、汽油弹，甚至大刀和枪支互相伤害，而广场上的口号，则变成了“穆尔西下台”。
    后强人时代的埃及，没有迎来社会和解，相反，呈现出了加速裂变的态势。
民主路线图
    年轻的阿曼达·巴达维伸出左手食指，上面的紫色墨水一个多星期都没能洗掉，这让她有些抱怨。这个印记代表她和其他来自10个省的埃及公民一起，已经在12月15日举行的第一轮新宪法草案全民公投中投过一票。这是埃及人两年里第6次走进投票站。
    新宪法象征着新埃及的原点。以全民公投的形式确立一部新宪法曾被许诺为将是埃及人实现民主、多元并存和国家统一的一天，这些愿景也是2011年那场18天的反穆巴拉克运动的一个定义。但在强权倒下后，埃及陷入混乱的政治过渡期。
    穆斯林兄弟会今年通过两场选举在埃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其下属的自由与正义党和其他伊斯兰政党在今年1月赢得超过70%的议会下院席位，其推举的穆尔西又在6月险胜总统大选。伊斯兰派的权力优势体现在对制宪的主导上，这引起埃及自由派、世俗力量和基督徒等反对派的抵触。
    反对派寻求了独特的回击途径。延续自穆巴拉克时期的世俗力量依然掌握着对国家机构，特别是司法部门的影响力。于是，埃及上演了一幕又一幕不同寻常的场景：最高法院解散了新议会选出的第一届制宪委员会并时时威胁着第二届制宪委员会的存在；最高法院宣布新议会无效导致其被解散，还中止了总统穆尔西要求被解散的议会恢复立法工作的总统令。
    在这个背景下，穆尔西下了一个大胆的赌注。他在11月22日以保护埃及向制宪民主过渡为由颁布总统令，强调在新宪法获得通过、新议会选出之前，他的决定是最终决定，任何个人和机构均不得挑战。他还超越法律权限，下令解除了总检察长的职务。之后，他又不顾反对派的声音，将匆匆推出的宪法草案诉诸公投。
    对于突然而至的新宪法，选民发出了混杂的声音。31岁的律师哈泽姆·穆尔西说：“我读过草案，它非常好。我们此时需要一部宪法帮助埃及往前走。”
    更多人表现出的则是漠然。在分别于12月15日和22日举行的两轮投票中，整个埃及仅有约32%的投票率。与11个月前的议会选举约64%的投票率相比，人们被新政权点燃的热情已大大褪去。
穆尔西的痕迹
    在穆尔西就任埃及总统之初，没有人认为这不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他既有穆兄会的内心，也有世俗派的外衣。
    但是，不到2个月，穆尔西就显露出强势的一面。他接连解除了包括国防部长、陆军元帅穆罕默德·侯赛因·坦塔维和武装部队总参谋长、中将萨米·阿南等人在内的军方最高层人士的职务，此举令他的同盟和批评者都感到惊讶。他如何做到这一点至今仍是个谜，但无疑巩固了权力。
    之后出现的巴以冲突，意外地给了穆尔西进一步增加权势的机会。已经打算从中东和北非全身而退的美国，开始退居幕后，放弃了传统的调停者角色，将这一角色交给了穆尔西。穆尔西成功了，他为自己和埃及获得了第一个后强人时代的国际声誉。
    但就在此时，穆尔西强硬应对国内的政治僵局，引发了“独裁者归来”的担忧。对许多埃及人来说，对穆尔西的愤怒裹挟着失望。在新政府带来的民主空气持续不久便消散之后，埃及还是那个埃及。
不确定的未来
    12月22日，公投落下帷幕。根据23日清晨穆兄会发布的初步统计，在第二轮以内陆农村和贫困省份居多、穆兄会享有广泛民意基础的17个省份，赞成票的比例不出意外地高于首轮投票。两次结果合计，新宪法获得了超过半数门槛的约63%的支持率。埃及新宪法诞生。这或许是穆尔西的胜利，但这个胜利代价高昂，而且可能十分短暂。
    这部为新政权奠定基础的宪法本该是全体国民对国家未来之路的共同意愿表达，但起草这部宪法的百人制宪委员会里，大多数世俗派成员及基督教科普特教会代表已经退出。
    它的支持基础也不牢固。尽管在公投中以多数比例胜出，但这只是全国三成选民投票的结果，其是否通过公投的形式赢得了合法性饱受质疑。
    过去一个月的流血冲突让人们看到了埃及的分裂及对话空间的急剧缩小，这让埃及的宪政之路充满不确定性。
    世俗化的行政权能否合理授予司法及自由派适当的权力，现在还不得而知。军方和宗教势力这两大主导力量将作何反应，也为未来增添了变量。这两个比世俗化的行政权更有威力的势力迄今为止表现出了令人尊敬的理智和沉默，但是，如果情况发生不利于自己的变化，不排除他们展示更大的力量——以此保持自己的独特地位。
    埃及难以叫醒的宪政表明，民主需要二次确认，但是，这种确认不是自然过程，而总是需要付出风险代价。自纳赛尔时代以来，埃及就始终扮演着地区领袖的地位。萨达特时代以后，埃及又扮演着西方世界的桥梁作用。埃及之一发，牵系中东北非之全身。新动荡态势形成的“埃及效应”，势必影响该地区转型期国家的选择。作为全球最重要的产油区，这种不确定性，意味着全球的不确定。

穆尔西：教授政治家

    2012年，穆尔西终于由一位大学教授变为了一名真正的政客。
    6月24日，穆斯林兄弟会下属的自由与正义党主席穆罕默德·穆尔西获得51.7%的选票，击败前总理沙菲克赢得选举。穆尔西就此成为穆巴拉克政权倒台后的首位民选总统。6月30日，这位埃及第一任非军人总统正式宣誓就职，开始了他四年的总统任期。
    8月12日，穆尔西解除了国防部长坦塔维和总参谋长阿南的职务。他还下令取消军方6月发布的补充宪法声明。消息甫一发出，世间一片哗然。悲观派大呼穆尔西太急太“嫩”，做出如此大胆冒进的决策，将很不利于埃及的平稳政治过渡；而乐观派则为穆尔西主动出击、一夜之间扭转“软弱”形象竖起大拇指，称其有“虎口夺食”的英勇和谋略。结果是，埃及军方选择对新总统效忠。
    11月22日，穆尔西颁布新宪法声明，规定总统有权任命总检察长，强调在新宪法颁布及新议会选出前，总统发布的所有总统令、宪法声明、法令和政令均为最终决定，任何方面无权更改。反对派认为，穆尔西此举无视司法权威，试图独揽大权。
    12月26日，穆尔西颁布总统令，宣布前一日在公投中通过的宪法正式生效。这是穆巴拉克政权垮台以后的首部宪法。因穆尔西而发生的这场“宪政危机”让埃及原本就异常艰难的民主转型变得更加复杂和困难。总统与司法机构、世俗权力与宗教势力之间的冲突也凸显出来。（陈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