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伊对决已升级 战争风险在增加

当地时间2019年6月26日，伊朗德黑兰，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会见伊朗司法官员时发表讲话。针对美国施加的最新制裁措施，哈梅内伊表示，面对美国残酷的制裁和侮辱，伊朗不会退缩。他还说，美国要求对话只是一种欺骗的伎俩

马晓霖

6月25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在耶路撒冷发出警告，称如果伊朗不再遵守伊核协议有关控制浓缩铀储量的条款，美国将会把“所有选项摆在桌面上”，即不排除动用武力。这是自上周美国总统特朗普最后一刻叫停轰炸伊朗目标后，美国对伊朗发出的最新战争警告。近期事态表明，随着美伊双方互相示强，双方较量与对决已明显升级，爆发战争的风险进一步增加。

针尖对麦芒：美伊继续相互施压

25日，美国、俄罗斯和以色列分管国家安全事务的高级官员在耶路撒冷讨论包括伊朗局势在内的热点问题，博尔顿在回答记者有关伊朗突破存储300公斤浓缩铀限制是否会导致美国采取军事打击时做出上述强硬表态。博尔顿说，“伊朗无视这些限制将犯下非常严重的错误……（伊朗）应该放弃寻求可应用的核武器。”尽管美国单方退出2015年六国签署的伊核协议，却依然固执地要求伊朗尊重协议规定的义务。“所有选项”被认为是特朗普政府在伊核问题上发出的最强烈警告。

今年5月，伊朗曾声称将放弃伊核协议中的部分条款责任，并单方面设定7月7日为最后期限，敦促签署伊核协议的英国、法国和德国采取切实措施以保护伊朗利益，否则，伊朗将开始生产武器级的高浓度浓缩铀。不仅如此，过了这个时间期限，伊朗将放弃更多伊核协议所规定的义务。

尽管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最近在会见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时强调，伊朗不打算拥有核武器，包括核弹在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符合伊斯兰教法，但是，伊朗几个月来不仅陆续重启浓缩铀计划，不再依据伊核协议向境外转移超量的高浓度浓缩铀，还加快浓缩铀提炼速度。根据伊朗的说法，6月27日，伊朗的浓缩铀储量将超过300公斤，进而突破伊核协议的限制。

在博尔顿警告伊朗前夕，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紧急出访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等中东核心盟国，商讨加固“盟友圈”以便进一步孤立和封锁伊朗。蓬佩奥出行前向媒体称，美国打算建立更广泛的反伊朗“全球联盟”，并称将与沙特和阿联酋商讨如何确保战略一致，如何建立一个全球联盟，该联盟不仅限于海湾国家，还包括亚洲和欧洲国家……

尽管蓬佩奥重申美国总统特朗普愿意无条件与伊朗进行谈判的立场，但是，作为最近对伊朗击落美国“全球鹰”无人机事件的后续回应，美国加紧对伊朗的外交孤立、经济制裁和军事威慑。24日，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宣布对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及其领导下的机构与骨干人员实施制裁，包括8名伊斯兰革命卫队高级指挥官。特朗普还要求随后将制裁扩大到促成伊核协议的关键人物、伊朗温和派代表之一外长扎里夫。

同日，美国海军宣布，美国“拳师”号两栖攻击舰、“约翰•P•默撒”号两栖运输船坞舰和“哈帕斯费里”级两栖登陆舰已同时抵达第五舰队的“责任区域”，以加强美国中东海军力量，对伊朗进行军事威慑。此前，美国已派遣“林肯”号航母攻击战斗群及增援舰船抵达波斯湾，从本土派遣了B-52战略轰炸集群，而且加派了1000名作战部队。两栖作战舰艇加盟美国中东海军，其意图不言而喻。

针对美国最新强化的制裁和威慑措施，伊朗在坚持避免与美国动武的既定立场前提下依然表示不满与不屑。哈梅内伊26日发表讲话称，美国40年的严苛制裁和侮辱绝不会令伊朗人民屈服，其所谓的重新谈判要求旨在于削弱伊朗国防力量并使伊朗俯首称臣，伊朗人民绝不会放弃对尊严、独立和进步的崇高追求。伊朗总统鲁哈尼25日称，美国对伊朗实施的新制裁表明其无意寻求与伊朗进行谈判。他讥讽说，美国对哈梅内伊等实施的金融制裁毫无意义，将扎里夫列为制裁对象更证明美国寻求谈判是个谎言。鲁哈尼同时重申，领土主权是伊朗的“红线”，任何航空器非法闯入伊朗领空都意味着触及这一“红线”，伊朗将坚决自卫。

战争急刹车：预示冲突风险加剧

尽管美伊双方似乎重返斗嘴、斗智的软对抗轨道，但是，上周美国“全球鹰”无人机被伊朗击落及美国取消临门一脚的报复行动，表明双方对抗已进入两伊战争结束31年来的最严重状态。可以悲观地预测，这是个分水岭事件，今后一旦再度发生类似擦枪走火，美伊军事冲突将很难避免。

20日早晨，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发射导弹击落一架从阿联酋美军基地起飞并在波斯湾抵近侦查的RQ-4“全球鹰”无人机。伊朗称这架无人机在另一架载人侦察机伴飞下侵入伊朗领空，全程关闭应答系统且多次无视伊朗警告。美国则坚持其侦察机依据国际法在波斯湾国际空域正常飞行，指责伊朗无故击落美国航空器。

此后，美国政府作出对伊朗多个目标进行轰炸的决定，但是，在行动实施前10分钟的关键时刻，特朗普下令取消报复行动，随后又公开冲淡伊朗政府的主观意愿，将其描述为个别人的错误行为，甚至还感谢伊朗放过载人侦察机。特朗普后又解释称，因为计划中的轰炸可能导致150名伊朗人死亡，因此不得不紧急叫停。据媒体报道，美国甚至通过与伊朗关系密切的阿曼向伊朗转告了袭击的具体目标，以此表明这不是一场吓唬和玩笑。

作为对该事件的实质回应，特朗普下令对伊朗的相关目标发动了网络攻击，同时公布制裁哈梅内伊等伊朗领导人和高级官员的措施。应当看到的是，这是几十年来美国首次将对伊朗的启动军事打击，只是在最后一刻取消，表明双方的对抗已经不同寻常。发动网络攻击表明美国网军已对伊朗动手，《华盛顿邮报》称，美国网络攻击成功瘫痪伊朗控制火箭和导弹发射的电脑系统，并摧毁一个负责追踪海湾船只的间谍网络。总之，美国对伊朗军事摊牌已非“狼来了”的预言，不仅一度形成叩门之势，而且通过网战启动了看不见的软杀伤。

有分析家认为，伊朗击落无人机探测到美国底线，言外之意是美国不敢或不愿对伊朗动武。事实上我们，伊朗这次有选择的精准攻击不仅触及美国底线，还触及美国的战争“红线”，美国放弃临门一脚并不意味着美国永远不会射门，耗子戏猫并不意味着猫就是纸老虎。一般而言，美国的确不愿意轻易与伊朗卷入战争，因为伊朗毕竟是个地区大国，小打不会使之屈服，大打又让美国难以承其重，更何况美国总体上在中东推进军事战略收缩，无意因眼前利益而损害长远利益，无意因重创伊朗这个有限收获而付出比攻打伊拉克和阿富汗更惨重的代价。

对特朗普政府而言，当前优先选项有二：对内集中精力争取竞选连任成功，不想被伊朗问题分散太多精力；对外聚焦美中博弈和推进朝核危机彻底解决，不想与伊朗开战而重新陷入中东泥潭。因此，选定了伊朗具体目标并批准军事打击，但最终又主动使其流产并重返经济制裁、外交围困、军事威慑和谈判诱惑的原有策略轨道，并辅之以网络攻击，根本考量还在于坚持不战而屈人之兵，用最小代价及非流血方式制服伊朗。

美国在中东有特定而明确的国家利益，其核心是维护盟国安全、维持石油输出安全和遏制恐怖主义。尽管美伊缠斗已久，伊朗也不肯轻易屈服，但是，从总体态势看，伊朗尚未真正危及美国的核心盟国安全，未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切断世界能源生命线，也依然在防止“伊斯兰国”武装等恐怖主义势力死灰复燃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尽管美国指责其支持恐怖主义。因此，美伊开战并非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伊朗反复强调无意与美国为敌，无意威胁中东地区和平与稳定，并也切实在寻求与周边国家的缓和。

但是，这种态势并不意味着美伊双方将“战争边缘”政策进行到底。鉴于特朗普的安全团队以鹰派为主，奉行单边主义且充满好战色彩，高度对峙、紧张且螺旋上升的美伊关系依然面临着随时爆发可控冲突的风险，尤其是一旦美国再次遭遇类似无人机被击落的挑战，或者伊朗彻底退出伊核协议而重返核武装之路，美国很可能用炮舰与伊朗对话。（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见习编辑：李茜楠 主编：商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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