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首访朝鲜，固双边扯动多边

马晓霖

6月17日晚，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发言人胡兆明在北京宣布，应朝鲜劳动党委员长、朝鲜民主人民共和国国务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恩邀请，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将于6月20至21日对朝鲜进行国事访问。同日，朝中社也发布了内容相同的消息。

观察家们注意到，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也是中朝建交70周年；6月则是朝鲜战争爆发69周年，是首次朝鲜美国峰会一周年，是半岛无核化谈判卡壳但又柳暗花明的希望月，是中美贸易磋商11轮后暂停的寂静月，还是20国集团成员将聚首日本大阪的峰会月。因此，习近平这次被各方预测和注目已久的里程碑式访问，将巩固中朝双边关系并有可能撬动复杂的多边关系。

“三好”双边：中朝夯实战略盟友关系

习近平此次访问意义重大，因为这是14年来中国最高领导人首次出访朝鲜，也是自习近平在18大当选中国最高领导人后首次访朝。此前，习近平作为国家副主席曾在2008年访问过朝鲜，而最近一次中国最高领导人对朝鲜进行国事访问发生在2005年。过去14年，由于朝鲜最高权力发生代际传承，随后受朝核危机影响，中朝关系一度陷入低谷，其重大乃至转折性的标志是，2014年习近平作为中国最高领导人首次出访朝鲜半岛，目的地不是平壤而是韩国首都首尔，打破中国与朝鲜半岛关系半个多世纪的传统。

习近平此行的重大意义还在于凸显了中朝独一无二的关系，再次明确两党关系主导两国关系的传统和独特模式。作为国事访问，习近平朝鲜之行由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对外发布，表明中朝关系不同于中国同任何其他国家的关系，即由中联部主管而非国务院序列的外交部主管。事实上，中国历任驻朝鲜大使多由中联部派出，或具有中联部工作经历的外交部高官担任。中联部部长不仅作为中共总书记特使出访朝鲜，也负责到边境口岸迎接和全程陪同朝鲜最高领导人访华。当然，这都是公开惯例和多年传统，表明两个邻国和两个执政党之间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

习近平这次访问堪称水到渠成，呼之欲出，各方期待已久。自去年3月以来，金正恩在不到10个月内，连续5次出访中国并4次与习近平举行会谈，频率之高、密度之大，不仅为中朝关系所罕见，在当代世界外交上也开启一国元首单向度频繁造访邻国的记录。这个外交奇观既体现朝鲜高层急于修复对华特殊关系的迫切愿望和最大诚意，也凸显朝鲜战争结束以后中国在朝鲜外交天平上前所未有的超级分量。

据新华社报道，中联部部长宋涛对媒体称，中朝双方都一致认为，维护好、巩固好、发展好中朝关系，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利益，双方均鼓励有关各方珍视来之不易的半岛对话缓和势头，坚持实现半岛无核化方向，维护半岛和平稳定，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半岛问题。宋涛还强调，中国支持朝方实行新战略路线，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坚定走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

今年3月，金正恩再次当选朝鲜国务委员长后，习近平曾致电祝贺，并表示愿意以两国建交70周年为契机，推动中朝关系进一步向前发展，更好造福两国和两国人民。

去年4月21日，朝鲜劳动党中央七届三中全会宣布，从即日起不再进行任何核试验和洲际导弹发射，废除朝鲜北部核试验……将集中全部力量发展经济，提供人民生活水平。这个决议意味着朝鲜已吹响告别“先军政治”时代的号角，开始顺应和追赶世界和平与发展大潮。此后，金正恩每次到中国访问，都带入越来越多的经济因素，从中国快速发展中取经。相信，此次习近平对朝鲜的国事访问，也会促动朝鲜在国家战略转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道路上坚定步伐。

但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在朝核危机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前，受制于联合国安理会多个制裁决议，中国不仅难以恢复正常的对朝贸易，更难以有效对朝鲜现代化建设提供实际支持和援助。要打破这个死结，必须推动无核化进程继续向前，也必须实现半岛的由战转和机制，为朝鲜经济大发展和民生大改善创造稳定、持久和有保障的外交和安全环境。

扯动多边：中国枢纽作用举足轻重

中朝宣布习近平首访朝鲜之际，恰逢朝核首次峰会成功举行（新加坡会晤）一周年之际，也是第二次峰会（河内会晤）以失败告终百日之时，朝核危机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后进入新僵局，急需外部推力，特别是中国这样的大国以及朝鲜极其信赖的邻居和盟友来发挥关键作用。

朝鲜软硬兼施，关门留缝。6月11日，朝中社谴责美国“傲慢的单边政策在朝鲜问题上不会奏效”。但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却宣布又收到金正恩的“漂亮”亲笔信，称赞这封信“非常热情、非常友好”，夸赞金正恩“信守诺言”甚至形容他们二人“坠入爱河”，乐观地宣称将有可能再次举行美朝峰会。据收到美方通报的韩国总统文在寅称，这封信包含了美朝重启对话的“有趣内容”。自河内峰会失败后，朝鲜不仅指责美方必须承担全部责任，还恢复短程导弹试射，金正恩也频繁视察军事项目，展示绝不轻易妥协的立场。但是，这封信表明，金正恩无意让朝核危机走入死胡同，依然期待在付出与回报对等匹配的前提下稳步推进无核化进程。

美国坚持施压，展示耐心。河内峰会失败后，美国虽对这个结果表示遗憾，依然坚持对朝鲜维持极限施压，但是，美国也留有余地，除扣留个别朝鲜涉嫌违反安理会决议的船只外，没有发表太多过刺激言论，还暂停美韩例行演习，从半岛撤走核武器，而且公开肯定韩国对朝鲜提供“非常及时而积极的”粮食援助。

韩国居中调停，渴望复谈。2018年元旦后的半岛缓和风潮始于北南关系重新解冻和快速升温，韩国既是这一和平进程的最初受益者，也是后续的重要调停者，尤其是文在寅频繁穿梭于美国和朝鲜之间促和促谈，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文在寅不仅频繁宣讲推动南北缓和与对话的“柏林构想”，而且积极酝酿第四次南北峰会以及第三次朝美峰会。

然而，对朝鲜来讲，继续举行朝韩与朝美峰会的意义在于落实新加坡峰会的框架精神，即朝鲜每在无核化进程中推进一步，美国及联合国应积极回应一步，减免朝鲜承受的相关制裁并提供恰当补偿。尽管朝鲜已下定决心走无核化道路并聚焦经济建设，但是，对于美国乃至韩国始终缺乏战略信任，因此，只能依靠中国托底，因为无论从政治制度、国家道路，还是历史友谊和地缘关系，乃至国家法规定的双边关系义务，也只有中国能给与朝鲜战略安全保障，使其免于美国的恐吓与威慑。

正因为如此，金正恩在10个月内5次访问中国4次会见习近平并高度赞扬两国历史友谊和血盟传统，而每次会见都与朝韩峰会、朝美峰会密切相关。也正因为如此，习近平访问朝鲜对于推动半岛无核化进程至关重要，这不仅在于朝鲜需要获得中国的肯定和鼓励，还在于通过强化双边关系来扯动朝核问题的多边关系，为打破僵局创造条件。

美国曾经多次强调中国对朝核问题的关键作用，朝鲜立场强硬时美国抨击中国不够给力或为朝鲜撑腰，朝鲜立场缓和时，美国又感谢中国做了了不起的推动者。这是一种典型的“中间商”心态，事实上，朝鲜最终决定走上无核化道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对安理会相关决议的坚决执行及其引发的中朝贸易断崖式下跌及其衍生的经济危机，也取决于美国不惜一战的威力威慑。因此，朝鲜弃核是中美及国际社会共同推动的结果。

当然，情势已发生变化，美国既让朝鲜尝不到弃核的初步甜头，也粗暴对中国发动贸易战并全面开中美关系的倒车。因此，朝核危机是否向前，不仅取决于朝美关系，也将取决于中美关系。这倒不完全是中国要打朝鲜牌，而是朝鲜可能会重打大国牌，特别是中美失和的牌。（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西溪学者（杰出人才）”）

责任编辑：秦岭 主编：商灏

查看更多华夏时报文章，参与华夏时报微信互动（微信搜索「华夏时报」或「china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