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渚 以误会为开端创造光影
摘要:尽管自1999年之后,再也没有新作品问世,但是大岛渚仍然是日本最著名以及最重要的电影导演之一
1月15日,缠绵病榻多年的大岛渚在日本神奈川县去世,享年80岁。
尽管自1999年之后,再也没有新作品问世,但是大岛渚仍然是日本最著名以及最重要的电影导演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凭借一系列电影作品奠定了自己在日本乃至世界影坛的地位。
与最具国际化特质的巨擘黑泽明不同,大岛渚更愿意躬身将目光投射至本源探寻日本与整个世界的关系,这也使大岛渚成为日本最具先锋性质与反抗精神以及创新意识的电影工作者之一。
历史的误会
大岛渚1932年出生于京都,父亲在渔场任职。这个在大岛渚印象中具有艺术家气质的男人在自己唯一的儿子6岁那年便撒手人寰,所幸他留下的大量书籍给大岛渚认识自己的父亲提供了另一条渠道,并且,依靠这些书籍,大岛渚完成了自己的最初思想启蒙。
与母亲和姊妹相依为命的大岛渚1950年进入京都大学法务部学习。这是他一直想要考取的学校,原因竟是他曾经看过的一部影片中所提及的京都大学一名教授的进步言论。
现实让大岛渚很快失望,在大学中,他没有找到自己理想中的那种教授和政治氛围,于是他开始热心于学生运动,一度担任京都大学学生会副主席,京都大学学生联盟主席。
1951年日本天皇访问京都大学时,被禁止公开提问的学生异常愤怒,他们公开张贴大字报要求天皇不要再神化自己,这些学生中就包括大岛渚。
这次事件直接导致了学生联盟的被解散,尽管这一组织在两年后曾经重新建立,大岛渚并且成为了当然的领袖,但是随后新学联组织的大规模游行引来了警察的干预,大岛渚醉心的学生运动之路走到了尽头。
大学毕业之后,大岛渚进入社会,因为学运经历,他被认为是“赤色分子”,找工作四处碰壁,最终考进松竹公司大船制片厂。这简直可以称为“历史的误会”,因为那时的大岛渚,对于电影几乎一无所知,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份工作。
在松竹最初的五年中,担任副导演职务的大岛渚只参加过15部电影的拍摄,这并非一个很多的数字,不过他完成了11个剧本的创作。1959年,松竹开始起用新人导演以适应电影业的新趋势,而大岛渚成为受益者,他被破格晋升为导演,那一年,他27岁,这成为他之后40年执导筒生涯的正式开始。
在完成根据自己的剧本拍摄的不甚成熟的处女作《爱与希望的街》时,大岛渚的导演风格便已经初步确立,尽管在这部影片的主题和情节处理上与公司存在分歧,但是大岛渚的第一部作品还是在社会上取得了很大反响,这使他有机会完成自己的第二部作品,大学时对政治议题的关注以及亲身参与学生运动的经历,成为大岛渚执导筒时的先天优势,而这些也成为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中着力变现的元素。这一次的《青春残酷物语》,为大岛渚挣得了成功新人导演的影坛地位,大岛渚开始出现在日本电影新浪潮时代的最前沿。
在短暂的成功之后,大岛渚在松竹的事业再遇挫折。因为其他许多新人导演在商业的失败,松竹公司渐次停止了对于他们的创作的支持。大岛渚涉及政治议题的新作品《日本的夜与雾》上映时发生了日本社会党委员长被刺事件,四天后便被松竹宣布停止放映,当然公开的理由是票房不佳。松竹终止了大岛渚的创作,后者则集合一批同事集体退出松竹公司,成立了独立制片公司“创造社”。
“创造社”存续的十多年一直在艰难中挣扎,但是即便是在这种艰难挣扎中,它还是一共拍摄了23部电影,其中包括大岛渚自己完成的多部杰作:大江健三郎小说改编的《饲育》、关于战后民主思想运动和“性的恶魔”的《白昼的恶魔》、卡夫卡式的描写在日朝鲜人的黑色幽默影片《绞刑》等故事长片,以及《被遗忘的皇军》、《大东亚战争》、《毛泽东》等一大批电影电视纪录片。
大岛渚开创了“1000万日元电影”的极低成本的制作模式,并创作出几部极为出色的“示范之作”。
1970年代以后,在拍摄了大量在日朝鲜人题材的电影电视作品之后,大岛渚对女性题材产生了极大兴趣,这一兴趣的萌生直接导致了之后不久他最重要的作品《感官世界》的诞生,由此,当初由于“历史的误会”而进入电影界的大岛渚已经在这误会的路上越走越远。
情欲大师的时政指涉
1973年,在国际影坛已经获得承认的大岛渚答应了法国制片人德曼为其制作国际影片的要求,开始着手筹备日后为自己赢得极大声誉的影片《感官世界》。
这部改编自真实案例的电影,以热烈的性行为场面以及性虐待情节再现了轰动日本的阿部定杀死情人一案,2年后大岛渚完成了《感官世界》的姊妹篇《爱之亡灵》。这两部涉及性爱的影片将大岛渚推上了世界级大导演的尊荣地位。
《感官世界》对于大岛渚本人来说,具有里程碑意义,因为这部作品显然影响了他之后的创作之路,当《爱与希望的街》以及《青春残酷物语》便开始建立的个人风格因着《感官世界》的完成臻于完善与更加成熟。《感官世界》中毫无遮掩直白表达的荒淫与人性的腐败,使这部作品饱受争议,与电影配套发行的同名单行本图书因为“诲淫诲盗、下流淫秽,违反公序良俗”的罪名被检察官起诉,在经历了长达6年的官司之后,被宣判无罪,因为“法律保护表现自由”。
大岛渚执着于在作品中用性来进行叙事,这也是他区别于其他导演的显著特征,事实上早在1960年的《青春残酷物语》中,大岛渚就已经开始将性的主题灌注进自己的作品中,这种创作形态一直延续到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御法度》,在这两者中间还有具有代表性的《圣诞快乐劳伦斯》以及《马克斯,我的爱》。
这是一条有关性的线索,从异性到同性再到人与兽,他所描述的是这些对象之间的微妙情感以及这些情感被异化之后的更为微妙的表现,异性之间的情欲成为畸形的表征,同性甚至人与兽之间的情谊却神圣正当。
二战结束之后便进入日本的西方存在主义思潮,与日本战后的民主主义思想交错影响着日本,性,成为解放人性、证明本体存在的依据。而1960年代开始的经济起飞,使得那个时代的文化界更为激烈地投身到对于资本主义急速繁荣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给人以及人性造成的各种伤害的反抗运动中,文化人所进行的这一反抗,完全依靠电影以及文学作品中对此的批判立场,大岛渚便是不惜挑战社会道德和法律来完成这一过程。
中年之后的大岛渚坚定地沿着“批判现实主义”路线前进,纪录片《被遗忘的皇军》使他从一个单纯的电影大导演转型成为反体制文化学者和批评家。1978年因《爱之亡灵》获得法国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大岛渚成为全亚洲唯一能与黑泽明相提并论的电影导演。
1996年已经开始筹拍《御法度》的大岛渚在伦敦机场中风,几至瘫痪,经过3年的艰难复健之后,大岛渚在轮椅上完成了这部电影的拍摄,这部作品延续了大岛渚一贯的风格,即便对于政治背景一句都不交代,即便只是描写性,人们也能从情欲中体察到导演深深的政治指涉。
这是大岛渚的最后一部电影,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能回到公众面前,重新进行自己的导演工作。
现在,他的人生终结,那个关于电影的美丽的“历史的误会”也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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