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什么是“经济民族主义”，就不会明白美国打贸易战的根源

庞中英

中美关系可能面对着一次极度深刻的调整。

这是必然要到来的调整。这一调整也许意味着新的可持续性的中美关系。这一调整需要很长时间。

如果有人仍然说，全球化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那么我要说，从长期看，这样的看法不能说有错，但是，关键是什么全球化，有的全球化并没有前途，那些“去全球化”者或者反对“全球主义”的人（例如特朗普政府或者英国政府），则正在告诉这个世界，原来的全球化在结构上和形式上，需要被改变。只是，这个改变不幸叫做“去除”。

为什么人们对全球的看法常常如此跟不上形势？

原来（40年前，或者30年前，或者20年前），在全球化到来时，人们也跟不上形势，没有认识到全球化是什么。

现在，当“去全球化”到来，人们也一样跟不上形势，没有认识到“去全球化”是什么。

目前，美国“主流媒体”被掌权的特朗普等民粹主义势力说成是制造“假新闻”（fake news）。但是，美国的这些“假新闻”机构，例如CNN等，仍然深刻影响着中国对美国和对世界的看法。这就造成了中国对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尤其是对华政策的误解。我们许多人在分析“贸易战”时，除了信口开河的，就是引用美国“主流媒体”的。这些仍然相信美国“主流媒体”的人忘记了，特朗普政府和现存美国“主流媒体”的关系不好。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根据“主流媒体”的新闻来判断中美关系的大势。

“假新闻”可能属于跟不上形势的一类。就让它们自生自灭或者好自为之好了。我们要读他们的“假新闻”。不过，既然有人说它们是“假新闻”，我们也不要轻信之。

如果认真研究支持特朗普的媒体，他们是否也为“假新闻”，我们不用管。而是从这些例如Breibart News，以及老的《大西洋》（the Atlantic）等，看看支持特朗普政府对外“贸易战”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这些“逻辑”早在多年前就有了。比如，外国人抢走了美国人的饭碗（工作）等，有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还真信。因为这些人打的时“美国民族主义”的旗号，而那些失去饭碗的人正是特别需要“我们是一个民族”的人群。

原来这套“经济民族主义”说辞，说者少，听者更少；但是，如今这些“经济民族主义”论调，则占据中心。美国“经济民族主义”者，声称他们在“全球化”中“输了”，所以，他们要通过“国家（政府）的作用”帮助他们。而且他们把自己当作美国的化身，要“让美国变得再次伟大”。中国，被他们描述为“全球化的最大赢家”，因为中国与美国的交易“不公平”，所以，要与中国战斗（fight）。

经济民族主义的一个中心原理是交易（国家之间的交易）的结果只有输赢，并没有双赢（共赢）。经济民族主义仍然相信贸易顺差和逆差这些在全球化下被普遍看作“过时”的概念或者原理。

最值得指出的是，有人认为经济民族主义反对自由贸易，这个看法可能错得一塌糊涂。经济民族主义并不一定抵制自由贸易。特朗普就被说成是一位自由贸易者。而且特朗普家族也受益于自由贸易。

只要能达到“经济民族”（“我们是同一个民族（国家）”）的政治目的，当民族主义者认为自己处于强势，或者已经转化为帝国主义者时，自由贸易是民族主义使用的最好工具。有的经济民族主义者就说自己是自由贸易的支持者。但不要忘了，即使是自由贸易理论的鼻祖亚当斯密，自由贸易也是为了“民族国家的富有”（《国富论》）。所以，经济民族主义即便支持自由贸易也是有其条件性的，即自由贸易有助于民族的财富或者国家的利益。

美国特朗普政府之所以威胁要打“贸易战”（注意：这一威胁从该团队竞选时就开始了，但“高声而且拿着大棒”的特朗普政府目前尚未见人就打，而是高调威胁“贸易战”。威胁贸易战毕竟不同于实际的贸易战），目的还是为了扭转美国（有关行业、地区、部分人）在全球化中的劣（竞争力）、亏或者输（竞争的结果）的形势。而这种扭转是政治的，即帮助特朗普政府不仅赢得今年11月的中期选举，而且奠定连任的基础。

一句话，在特朗普团队看来，“去全球化”并非是要与全球化本身过不去，因为美国仍然要在世界上“伟大”嘛！而是与全球化中的一些主体，即美国的主要贸易伙伴重谈关系。特朗普想与中国建立“均等”（互惠）的关系。这不是中国人长期希望的吗？然而，中国从改革开放初期的“反全球化”，到现在的离不开全球化，甚至推动在全球化颓势下替代性的“新全球化”，与特朗普政府的世界观有不小差异。中美因为关于全球化之间的差异迎头相撞？相撞后，再次“不打不成交”？

对有的人来说，“有一千个理由把中美关系搞好”，但对有的人来说，仅因为某些狭隘的、具体的、错误的理由就要把中美关系“搞坏”。

中美关系“搞好”需要千万种方法，需要好好努力，因为美国太重要了，不能与美国的关系“搞坏”。

套用英国狄更斯的名言，这是最好的国家之间的关系，也是最坏的国家之间的关系。中美贸易冲突何处去？

（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研究学者、华夏时报专栏作者、中国海洋大学特聘教授兼国观智库学术委员会负责人）（主编商灏 编辑严葭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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