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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碎片化社会的自组织程度

作者:苏琦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3-04-26 22:53:00

摘要:有组织的社会是有序理性救灾之基,社会自组织化程度越高,有序理性运转的可能性越大,和官方组织有序对接的顺畅程度就越高。

提升碎片化社会的自组织程度

    民间志愿者和社会团体在此次四川雅安抗震救灾中“添堵添乱”招来质疑之声。这与五年前人们对汶川地震中民间志愿者的作为赞誉有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一转变的发生很耐人寻味。
    五年来,中国的政经环境和语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五年前,由于事出突然,经验匮乏,一开始的应对举措有一定的滞后性,加之灾难规模巨大,给民间组织和个人的努力留出了较大的空间。媒体对此也多有溢美之词,更有不少论者将其上升到“公民社会觉醒”的高度。
    五年后的今天,一方面有了汶川抗震救灾经验教训打底,官方的救援相较以前更为及时专业。就这方面的投入和训练而言,是民间组织和个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因此从专业救援的角度而言,此次留给民间的空间显然要小得多。但与此同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民间组织和个人相较五年前也拥有了更多的资源,而微博、微信等社会媒体的勃兴,更让民间的动员能力和意愿空前高涨。
    当然,由于其民间性,所以这种动员的组织性和专业性自然难望官方项背,具体到实际的救援行为,更易呈现偶发性和非秩序化的倾向。而在抱怨和劝阻来自民间“现场”救援行为的同时,官方对于来自民间的财和物的捐献依然抱有较高的期许。毋庸讳言,相对于前者,后者显然更易纳入主渠道管理。对前者倨而对后者恭,折射出的一方面是统筹管理能力和协调调度效率的问题,另一方面更是官民之间如何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有序有效互动的问题。众人拾柴火焰高,来自民间的自发热情参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不应轻易以“作秀”和“裹乱”等负面评价加以定性。专业分工并不排斥非专业人士的热心参与,关键是如何容纳调度。
    如果说有关部门从上次汶川地震中吸取的教训主要集中在如何尽早制定和尽快启动灾难应急预案,那么从此次雅安抗震救灾中则应学会如何及时容纳、疏导和调度来自民间的救灾努力,比如更及时地发布和更新交通路况、物资集结分发地点、各个救灾集结点的对口联络人等各项信息,而不应嫌其“滋扰”,更不应人为设障,加剧彼此之间的扞格。
    官方行为的日趋专业和高效,与民间社会的自发努力之间,不应也不能是此长彼消的关系,而应在更高的层次上达致融洽。以专业壁垒为由拒斥民间自发参与,在某种程度上表明我们潜意识里依然意欲以计划经济思维来管理社会。如何管理一个组织化程度较低而自我动员能力渐强的准开放社会,如何在一个专业分工越来越精细化的社会中运筹公共场域,是我们面临的共同难题。前者有赖于公民社会的成长,后者有赖于民主精神的践行。这是一个走向开放民主社会的长期挑战,只不过在抗震救灾这样的“极端”时刻更易被放大。
    有组织的社会是有序理性救灾之基,社会组织化程度,尤其是自组织化程度越高,有序理性运转的可能性越大,和官方组织有序对接的顺畅程度就越高。由于各种各样的历史和现实原因,中国社会的组织化程度,尤其是自组织化程度一直不高,甚至有“碎片化社会”之讥。与此同时,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社会成员间的互动越来越频密,自我动员的能力越来越强。
    这种低组织程度和高互动性之间的错配,显然在某种意义上加剧了社会的波动性:碎片化的社会加上随机互动的乘数效益,无疑放大了风险空间。过去人们常说“有事找组织”,曾经的单位社会以伴随计划经济瓦解而趋于解体,如何找到新的“组织”,将“碎片化社会”构建为网格化社会,需要人们戮力求解。而从政府层面而言,继续放权让利,给予民间社会更多成长和自我组织的空间,也有助于自身更好履行职责,坐收事半功倍之效。具体到抗震救灾而言,如果外部来自民间的救援者和内部待救者的自组织程度都比较高,政府的居中提调透明高效,则各职能部门和专业组织的救援努力肯定会发挥更大的乘数效应。近邻日本在面对各种灾难时表现出的社会自我组织完善及运转有序,相较于抗震救灾具体器物层面的“先进”,当为我们更好的镜鉴。
    而随着公民社会的发育成长,可以预期人们对于各项公共事务的参与热情也会日益高涨,不管此项事务是否属于自己的专业认知范畴,这一点从抗震救灾到个税标准讨论等等已经屡见不鲜。如何在一个专业分工越来越精细化的社会中运筹公共场域,如何践行良好的议事规则,如何让非专业大众更好地找到代议者,如何让代议机制的运转有序透明,都是没有简易标准处方的待解难题。如果公众觉得当政者以专业壁垒屏蔽其参与权,甚至感觉公共议题之讨论和解决被精英集团所把持,对“正统”渠道的漠视乃至敌意也就难以避免,而社会共识的达成也就更难以促成。长此以往,社会的运转成本必然高昂。
    此外,与现实层面的官民组织化协调对接相比而言,信息空间层面的有效互动挑战更为棘手。当我们在现实中的社区实现有效管理和自我管理还在摸索过程中时,网络空间和网络社群的管理和自我管理挑战已迫在眉睫。
   开放社会及其风险曾经是西方学界热衷探讨的命题。如今,如何管理一个走向开放的社会,如何提升一个碎片化信息时代的碎片化社会的自组织程度,正成为我们自身面临的紧迫命题。这或许是此次雅安抗震救灾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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