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通胀之虎？

程凯 

对于宏观经济学家来说，中国的一切似乎都在朝一个良好的方向发展，2011年让人头疼的一些糟糕事情，似乎在2012年头一个季度里面都有了微妙的转折。 

就在全国两会召开期间，至少两个经济数据让人得到了心宽的理由。 

一个是温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将2012年GDP增长目标下调到了7.5%；一个是最新出来的2月份CPI数据出乎预料地降到了3.2%。前者意味着各种宏观政策的运作不必太着意于经济增速，以免有一味追求速度却扭曲了经济自然增长的嫌疑；后者预示着全年通胀形势可能不如此前预期的那样紧张，使得央行货币政策有了更大的腾挪空间。 

GDP目标放宽，CPI数据向好，稳增长、稳通胀的形式一片大好，再加上第一季度以来国内资本市场持续反弹，都预示着2011年积累的各种悲观预期触到了一个底部，投资者和企业家们乐观的动物精神又可以慢慢回来了。 

面对大好形势，一向对中国就态度友善的前摩根士丹利亚洲区主席史蒂芬?罗奇甚至提出了“向中国学习宏观调控”的口号，而这个口号得以成立的最主要理由就是——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驯服了通胀之虎！ 

罗奇说，“没有哪条战线能比通胀（战线）更能说明问题。中国当局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反通胀战役，遏制住了长期以来破坏中国经济稳定的最大威胁。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CPI）同比涨幅在2011年7月触及6.5%的峰值后，已于2012年初回落至4.5%，未来数月很可能还会进一步回落。” 

的确如罗奇所说，CPI还在回落。他所使用4.5%只是1月份的CPI数据，现在2月份CPI已经降到了3.2%，甚至比大多数人预计3.4%的水平还要低。尽管这里面还有一定的季节因素，但是通胀下行趋势已经成立，有经济学家预计全年CPI都将围绕着3%的水平波动，而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全年CPI控制在4%”的成功率将大大提高。 

有意思的是，尽管罗奇如此称赞中国政府的通货膨胀调控水平，但政府部门自己还是不太满意，因为2011年原定指标中CPI的控制目标也是4%，但全年的最终数据是5.4%，其中食品价格就上涨了11.8%。为此，发改委作为价格主管部门已经表示了歉意。 

因此，在欣赏罗奇先生赞赏的同时，我们不得不警惕，2012年4%的目标真的就变轻松了吗？通胀之虎真被驯服了吗？不得不防。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句“不得不防”并不是说我觉得全年CPI必须要达标，即达到所谓的4%的计划指标。我想说其实对于CPI预期不能太乐观，但对于CPI实际数值反而不必太执着。至于上面提到发改委“道歉”一事，我觉得过于拘泥形式，把不可完成的任务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不合适。反之，如果CPI真的达标，那也不是发改委一家的功劳。要知道，在任何一个市场经济体中，通胀目标首要责任人都是货币政策的执行者，也就是央行。 

实际上，在罗奇对中国政府调控政策的“表彰”中，提到“三管齐下”的调控，只有一项是行政措施，另外两项都是央行的货币政策。 

所谓行政措施，解决的是农业领域的瓶颈——猪肉、食用油、新鲜蔬菜和化肥的价格。而央行的货币政策：第一就是在2011年12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将全年的贷款增速从2010年的19.9%降到了2011年的15.8%；第二则是在2011年5次上调利率，如果说上调存准是数量控制，后者则是价格控制。也就是说，如果2011年5.4%的实际CPI数据是勉强达到的目标，那么央行的货币政策至少贡献了三分之二的力量；如果说2011年的5.4%完全不达标，那么央行的货币政策也难辞其咎。 

话说到这里，看起来不就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吗？其实，关于CPI的责任，谁也不需要往自己身上揽，因为这个目标本身就不是一个很科学的指标。试想一年之内，国际国内各种形势从来都是风云变幻，各种情况都将影响到通胀指标，我们何以在年初就制定出一个合理的指标并要求必须达到呢？ 

2011年输入型通胀就不用说了，美联储和欧洲央行为了拯救自身经济疲软和欧债危机，都释放出来大量流动性，尽管没有用过QE3的说法，但美联储的“QE之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再加上中东局势变幻、地缘政治影响，国际油价一直攀升，现在这个势头也没有终结；这种油价居高不下的局面既造成了去年CPI5.4%的结果，也同样为今年4%的目标制造了困难。 

这是外因。内因呢？央行货币政策已经紧到了不能再紧。央行提高利率，尤其是12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已给企业尤其是中小民营企业造成极大的资金链紧张。如果央行硬是要把CPI打到4%以下，那么客观上12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都不够用，需要第13次、第14次。值得如此吗？当然不值得。所以2011年5.4%的CPI已经是一个造成很大牺牲的结果，不达标到4%，也没有人需要背负更大的责任。相反，对于2011年全年民营企业的资金链危局，这个4%的CPI目标负有一定责任。平心而论，收获“6%以下的CPI”，在2011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问题的关键，其实并不是通胀之虎是否被驯服，而是怎样的通胀水平才算得上是一只真正的老虎，值得我们付出其他代价去打虎。鉴于2012年GDP增长目标调低，以及第一季度CPI的良好开局，真的希望2012年不再需要一个打虎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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