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与人类平行的世界

文/来颖燕

   这本书是著名的心理学家、动物学家和生态学家弗朗斯·德瓦尔教授的著作，这本跨学科的经典自1982年初版以来，畅销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现在手里的是它25周年的纪念版。
    而过往所接触的这类图书，总是在字里行间隐蔽地显露着人之为人的优越感——人是高于动物的，动物于我们是一个被观看的群体，并且这个“看”带有着“俯视”的性质。即使黑猩猩是人类最近的亲戚，人类同他们分享着90％的ＤＮＡ，更多的人依然将他们视作是一种区别性的观察对象——他们只是没有理性的“野蛮性”的兽类。
    而这本深入猩猩世界的著作，详尽叙述了黑猩猩群体之中围绕着权力和性行为所展开的竞争和联盟。在通篇细致入微的描述中，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黑猩猩的等级严格而组织细致的世界。平和细腻的笔触，生动充满意趣的描写，弥漫着一种平等的态度，而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一度让我忘却了这是在描写黑猩猩的世界。
    如此著述，传达出了作者的一种态度——黑猩猩于人类只是另外一个存于世间的世界，它并不比人类的世界低级，黑猩猩不是只用来被人看的，在平等的两个世界中，人类也可以是被黑猩猩观察的对象。
    这就牵扯到了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相对主义。“他者是一个可能的世界。”我们不能停留在西方中心论的角度以猎奇的态度面对非西方的世界，那么同样，我们接着要摒弃的是以人类为中心去俯瞰动物的世界的态度。
    长期以来，动物存于我们的想象中，我们无法以一种真正平等的态度去面对它们的世界，这似乎是受了达尔文进化论的祸害。但这其实让很多动物世界里的智慧成了被漠视的对象。如同大家在看到“黑猩猩的政治”这一标题时，难免会闪念——黑猩猩也有政治？哦，这是个拟人的说法！于是，承认黑猩猩的政治起源要早于人类，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是一种颠覆性的意识。
    这本书开启了一个时代的风气。它不再是一个勾连动物和人类世界的中介，而是明晰地举起了一面让我们重新看待动物的大旗。
    重新看待动物的另一结果，是反观人类自己。当我们能够真正地抛却“人类是下了凡的天使”的观念，真正地认识到人类的世界就是跟黑猩猩平行的另一世界，那么我们在看待黑猩猩的那些琐碎生活的时候，就会在它们的身上发现自己的影子，甚至是之前无法直面的自己的影子。因为我们的优越感遮蔽了我们太久，使得我们在看待自己的世界时，执着地相信，人类许多行为的由头，有着更多心理和社会因素，而非只是满足本能的需要。或许通过黑猩猩的世界，我们方可赤裸裸地面对自己的本性和本真。
    以平等的视角去看待黑猩猩，进而平和地接受人类也被他们所看的事实，在这个意义上完成的黑猩猩与人类的比对，或许才能抛却那种猎奇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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