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次制裁：“孤岛”朝鲜还会一意孤行

8月29日，纽约的联合国总部，联合国安理会就朝鲜最新导弹试射举行紧急会议。

9月11日，纽约的联合国总部，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刘结一（前排中）在安理会通过对朝鲜制裁决议后发言。

9月11日，纽约的联合国总部，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莉（前）在安理会对朝鲜实施制裁措施表决时投赞成票。

马晓霖

9月11日，经过一周紧急磋商和讨价还价后，联合国安理会再次就应对朝鲜核危机达成一致，并全票通过制裁朝鲜的第2375号决议。该决议是自2006年朝核危机爆发以来安理会通过的第九份制裁决议，由于决议在此前各项决议基础上进一步收紧对朝鲜的经济和贸易绞索，因此被称为“史上最严厉”制裁。制裁同时重申维护朝鲜半岛与东北亚和平与稳定，呼吁通过外交与谈判方式和平解决朝核危机。

据路透社报道，作为推动这轮制裁的美国，已充分考虑中国与俄罗斯的公开立场，最终软化了更为强硬和严厉的制裁动议，共同维护了安理会团结，确保决议顺利出台，向朝鲜表达国际社会一致反对其违反安理会决议与核不扩散机制的行为。然而，朝鲜一如既往用蔑视与对抗还以颜色，强烈谴责安理会出台相关决议。可以料想，尽管安理会多次制裁朝鲜且不断加码，但11年来的进程表明，朝鲜不会屈服于外来压力，此次决议虽然会进一步加剧朝鲜的“国际孤岛”困境，但短期内指望它逆转立场绝无可能，朝鲜势必会继续进行核爆和弹道导弹后续试验，朝核危机依然会保持在一个高危平台期。

卡紧外贸：朝鲜硬通货几乎见底

安理会2375号决议再次着重指出朝鲜回应国际社会其他安全和人道主义关切的重要性，极为关切朝鲜继续将亟需资源挪用于发展核武器和弹道导弹，而朝鲜人民的大量需求却未得到满足，最严重地关切朝鲜核武和弹道导弹相关活动破坏地区稳定并明显继续威胁国际和平与安全，强调维护所有国家的主权、领土完整和政治独立，希望以和平与外交方式化解局势，再次欢迎安理会成员和其他会员国推动通过对话实现和平及全面解决，确保国际和平与安全以及整个东北亚地区的持久稳定。

该决议援引《联合国宪章》有关行使集体自卫权的第七章特别是第四十一条规定，首先对朝鲜9月2日（纽约时间）公然进行核试验表示“最强烈”的谴责；其次，重申朝鲜不得再使用弹道导弹技术进行发射活动，不得进行核试验，也不得进行其他任何挑衅；敦促朝鲜立即停止所有弹道导弹计划相关活动，并为此重新做出关于暂停所有导弹发射的原有承诺；要求朝鲜立即以完全、可核查和不可逆转方式放弃所有核武器和现有核计划，放弃任何其他已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和弹道导弹计划。

上述决议内容其实都是老调重弹，最大的看点是经济和贸易制裁如何加码，换言之，如何“打疼”朝鲜。第2375号决议规定的实质性制裁体现在四个方面，也即在此前相关决议基础上进一步为朝鲜的海外贸易、外汇创收、人员出境和就业以及燃料进口设限，以便卡住朝鲜发展核武与弹道导弹项目的资金和能源支持。具体规定主要为六条：

其一，严禁联合国成员国将天然气和精炼石油产品直接或间接对朝鲜供应、销售或转让。其二，大幅度削减朝鲜石油进口，规定从今年10月起的3个月内，朝鲜只能进口50万桶原油；明年起每年只能进口200万桶。其三，禁止纺织品出口，规定朝鲜不得直接或间接供应、销售或转让纺织品（包括但不限于布料以及部分或全部完成的服装产品）。第四，禁止与朝鲜实体或个人新办企业或实体，在建的中朝合资水电项目及俄朝港口和铁路项目除外。第五，禁止向朝鲜国民发放签证或提供就业机会。第六，对朝鲜人民武装力量部部长朴勇植进行限制旅行和冻结个人财产的处罚，并冻结朝鲜劳动党中央军委、组织指导部和宣传鼓动部等机构的海外资产。

天然气和精炼石油产品进口被全面禁止，这是第一次，朝鲜的石油进口也前所未有地被压缩一大半。天然气和精炼油断流，意味着朝鲜今后的航空、水面和陆地运输将受到严重遏制，特别是以油气为动力的交通运输工具。据相关机构统计，朝鲜每年从中国进口50万吨石油，约合700万桶，占其全部石油进口的80-90%。新决议生效后，意味着明年起，朝鲜石油进口将被压缩掉四分之三，这将严重制约其经济和工业发展，对其军工部门釜底抽薪。禁止纺织品出口，几乎等于摧毁朝鲜的工业体系支柱，导致每年减少近8亿美元的外汇收入。

制裁无效：朝鲜还会继续狂奔

美国驻联合国代表黑利称，上述强硬措施实施后，连同上个决议规定的禁止朝鲜出口煤炭和金属矿产，将切断其90%以上的公开收入，其中包括劳务输出赚取的5亿美元。如果没有上述制裁决议，朝鲜可保有每年30亿美元收入。这两轮最严厉的制裁意味着朝鲜每年至多赚到10亿美元外汇可以支付进口。

按美国最初的草案，不仅要全面禁止向朝鲜进口原油，而且要冻结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财产，并希望在必要时授予联合国成员国以武力方式阻截涉嫌走私违禁物品的船只。中国和俄罗斯都赞成对朝鲜进行进一步制裁，但反对把朝鲜逼近死角，而是坚持通过施压给恢复谈判留有余地，因此，不接受美国的原版草案，迫使其做出妥协。

11年逐步加码的制裁表明，朝鲜拥核决心不可动摇，没有因为经济困难而让步，因此，这种制裁的受害者肯定首先是朝鲜的无辜百姓。安理会在2537号决议中也提到，“一半以上朝鲜人民在粮食和医疗保健方面严重无保障，其中大量孕妇、哺乳期妇女及5岁以下儿童可能营养不良，全部人口中近四分之一患有慢性营养不良”，并指出朝鲜当局无视这种民生多艰的现实，却把大量稀缺资源和资金用于发展核武器和弹道导弹项目。

但是，朝鲜政府的逻辑显然在于，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确保政权安全和延续高于一切。因此，在其没有将核武器即原子弹和氢弹充分小型化、高当量、可运载和可投掷之前，绝不会在原有道路上停步，相反可能会快步紧跑，在国际经贸制裁产生严重后果前达成获得有效战略核反击能力和手段的目标。因此，可以想象，未来3个月将是朝鲜频繁进行试验的窗口期。

朝鲜也必须与时间赛跑，因为不利的国际环境并非全部源于经济和舆论，外交孤立和被动的状况也在日益加剧。继8月底西班牙为表达对朝鲜无视安理会决议的愤怒而限制其外交人员数量后，墨西哥和秘鲁本周相继宣布驱逐朝鲜大使。其实，受朝核危机影响，金正恩执政后朝鲜几乎失去与所有友好国家的顶层交往，这种国际孤儿的境遇是任何政权未曾经历的。中国虽然一再强调反对朝鲜半岛生乱生战，也反复强调担心朝鲜出现人道主义危机，但是，两国过去5年高层交往堪称空白，政治、经济、贸易和人文交流跌入历史谷底，甚至有观察家注意到，中国领导人已连续两年未向朝鲜当局发出国庆贺电，这都直观体现了中国对朝鲜一意孤行的强烈不满。

然而，今年20次导弹试验的疯狂节奏，不顾友邦国民安危而试爆10倍于以往爆炸当量的危险举动，都表明朝鲜不可能很快改弦更张。12日，韩国两套部署到位的“萨德”系统投入作战运行，韩国军方还鼓动要在海上引入“萨德”，不仅使这套威胁中俄战略安全的利器扩大范围，而且可以任意移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朝核危机引发的地缘风险雪球越滚越大，暂时无望降温降噪。（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专家、北京外国语大学阿拉伯学院教授、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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