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只能重复人类故事

■王晓华

最近，阿尔法狗连续战胜世界棋王李世石，引发人们对机器人时代的无限遐思。有人甚至担心机器人会战胜人类，我们的后代将成为机器人的奴隶。

机器人真的是跟在人类身后的“狼”吗？或者说，它会不会成为尼采眼中的超人？

对于任何系统来说，结构都决定功能。机器人要超越人类，就必须具有比人类更复杂的结构。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可能性还不存在：阿尔法狗的核心是硅做的芯片，我们的大脑则具有更为复杂的生化组织，二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当然，有人会问：万一将来的机器人也进化为有机体呢？答案可能更加令人振奋：他（她）们将重演人类的故事。

早在20世纪上半叶，捷克作家恰佩克（1890-1938）就曾演绎过类似主题。在1920年创作的剧本《万能机器人》中，他构思了一个奇异的情节：罗素姆家族前仆后继，力图“制造名副其实的人”；经过反复试验，最终用血肉造出了各具特长的生物机器；后者“五脏六腑样样俱全”，但“他们的机械更为完善，他们有非凡的智力”；除了没有灵魂外，他们“跟人一个样”；这些生物机器聪明能干，很受雇主欢迎；不过，随着数以百万计的机器人分布到世界各地，致命的危险也开始滋生；很快，机器人与人发生冲突，机器人发动武装起义，最终推翻了人类的统治。在凯旋时分，机器人拉迪乌斯自豪地宣布：

全世界的机器人！我们推翻了人的政权。我们由于占领了工厂，掌握了一切。人类阶段已被征服。新世界开始了！机器人政权开始了。

世界属于强者。谁想活，谁就得掌握政权。我们统治了海洋和大地！统治星辰！统治宇宙！领土，领土，机器人要更多的领土。

但是，机器人的设计者预设了一个限制：每个机器人最多只能活20年。于是，在差不多消灭人类之后，豪迈进军的机器人却发现一个难题：机器人不能生育，将于若干年后彻底灭绝。为了活下去，他们只好求助唯一幸存下来的人——阿尔奎斯特。可是，阿尔奎斯特是建筑师，不懂得相关知识。机器人首领达蒙命令他用活的身体做实验，破译机器人的制造原理。当他试图解剖女机器人海伦娜时，男机器人普里姆斯却挺身而出：

普里姆斯：我不让！老家伙，谁也不让你伤害！

阿尔奎斯特：为什么？

普利斯姆：我们——我们——她是我的，我是她的。

原来，两个机器人相互萌生了爱意。他们将成为机器人中的亚当和夏娃，“生命又从爱情中开始了，从光溜溜的小身体开始了”。显然，机器人将重演人类的故事。在剧本中，当机器人逐渐有了思想和情感之后，他们首先确定的是自己对人类的归属感：“你们听，哦，你们听，人是我们的祖先！那连连呼喊要活下去的声音，那哀哀悲述的声音，那追求永恒、谈论永恒的声音，那就是人的声音！我们是他们的子孙！”

事实上，机器人这个词就源于恰佩克的剧本。在设想这个全新的存在时，他已经思考了人类的地位问题。通过诡异的情节安排，一个现代寓言诞生了。恰佩克暗示，除了像人一样相亲相爱，机器人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延续人的时代，他们才可能幸存下去。如此一来，所谓的机器人就成为人的副本。不可能存在独立的机器人时代。后者折射的不过是人类的幻想。其情节可能激发恐惧和战栗，但并无真实所指。

（作者系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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