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奖的价值回归 《推拿》:没有主角的主角

作者:吴言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4-11-26 23:11:00

摘要:娄烨《推拿》及耿军等独立电影人的获奖,说明金马奖在向电影的独立价值回归,而得到金马奖的肯定对这些坚守电影精神的人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夹缝中生存的独立电影来说,它犹如幽暗河流中的一缕曙光……”

金马奖的价值回归 《推拿》:没有主角的主角


■吴言

    “娄烨《推拿》及耿军等独立电影人的获奖,说明金马奖在向电影的独立价值回归,而得到金马奖的肯定对这些坚守电影精神的人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夹缝中生存的独立电影来说,它犹如幽暗河流中的一缕曙光……”在金马奖揭晓的11月23日当晚,很多电影人在微信上留言,并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朋辈的获奖亦如自己的坚守得到认可,这对于这群没有资金支持、没有放映渠道的电影人来说是多么不易,诗人、先锋艺术策划者于贞志也在微信上回应:“我觉得娄烨当之无愧是中国大陆最好的导演,他也会进入由中国台湾电影人侯孝贤、杨德昌开创的新潮电影河流。”
他们的河流 
    作家余华说,一个作家与另一个作家的伟大相遇就是进入他们的河流,比如马尔克斯与胡安·鲁尔福,他们最终汇入了拉丁魔幻现实主义的河流,而由侯孝贤、杨德昌开创的台湾新潮电影河流也成就了台湾电影的高峰,台湾电影的“黄金时代”无疑也是金马奖的黄金时代。但在近10年来,台湾电影也面临着市场转型的压力,在商业电影冲击下,虽然有新生代导演的苦苦支撑,但商业电影与艺术电影的界限变得模糊,而作为两岸三地三大电影奖之一的金马奖也面临着市场的压力,尤其是面对商业化倾向明显的香港金像奖,金马奖在几年前有过妥协,而今年的强势回归,并把众多奖项给了大陆的电影和独立电影人,这让人不得不佩服它的眼光和逆潮流而变的勇气。
    有影评人拿它与金鸡奖相比,觉得金鸡奖已暮气沉沉,是不是评委们的眼光难以跟上观众的变化,还是金鸡奖太需要照顾主旋律影片而忽略了大众需求,最后变成“自娱自乐”的一个内部奖项,其品牌含金量自然会下降。
    金马奖除了肯定《推拿》、《黄金时代》等名导演的作品,它也为新人送上了祝福,陈建斌自导自演的处女作《一个勺子》不仅获得新导演奖,也获得了男主、配角奖。耿军凭借《锤子镰刀都休息》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奖。说明金马奖不乏发现的眼光,陈建斌在表演上是老人,他做导演却是一位新人,这也是他首次圆导演梦就被加冕。
 在1998年陈建斌的戏剧处女秀时,笔者就采访了他,他天生是属于舞台的。尽管他当时还默默无闻,在孟京辉的实验话剧《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中因演出出色而得到认可,以后他们有过多次合作,《像羽毛一样飞》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也是他的戏剧高峰。不久后陈建斌就告别了戏剧舞台转向了电视剧,当时很多人为他感到惋惜,在当时也是很多戏剧演员的共同之路,难以抵挡商业的诱惑,因为戏剧是很难挣钱的。如今陈建斌却用一个底层人的故事开始了自己的蜕变和回归,所以这个奖对他来说决不是锦上添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雪中送炭,所以他说:“不管是对艺术还是生活,我已找到爱你的秘诀,那就是永远都当作是第一次。”
 耿军却不是一个新人,他在独立电影这条路上,默默地走了10多年,“没有资金支持,没有放映场地,完全是靠对电影的爱来支撑。”说起自己的电影之路,耿军觉得自己有太多的心酸,“不过,只要坚持就会有回报,如果不去做,就不会有被肯定的一天。”他的电影多是在一些电影主题咖啡吧或朋友工作室放映,但看过其电影的人都会被他电影的故事和人物触动,觉得他镜头下人的脆弱就是我们的脆弱,这也是我们共通的人性。 
边缘人与小人物 
    无论是陈建斌《一个勺子》里的傻子、耿军《锤子镰刀都休息》里的坏人,还是娄烨《推拿》里的盲人群体,他们都是我们这个大时代下的小人物,而不像许鞍华《黄金时代》展现的是大时代下的精英群像,精英群体与精英视角的讲述肯定能得到社会主流的认同,而小人物尤其是边缘人群体往往是一群“被伤害与被侮辱的”,有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事,会被放入现实主义的过时审美趣味中,如果考虑到电影的票房,肯定不会有人投资这类型的电影,而边缘题材的电影在艺术上又非常具有表现力,这就需要眼光与勇气。
    年初《华夏时报》记者采访了作家毕飞宇,当时他就说到《推拿》的改编,认为娄烨会冒很大的风险,因为《推拿》的故事是一个边缘群体,而没有所谓的主角,这是他有意打破固有的小说人物设置方式,以群体命运来展现城市特殊人群平等的精神世界。毕飞宇是新生代作家中最善于写城市题材的,而作为很好的文学题材往往改编成电影就是大忌。他说娄烨非常执著,而且改过几稿,最后终于确定出现有框架,并用了象征主义手法,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电影虽然打破了平均叙事,也加了一个光明的尾巴,但在毕飞宇看来娄烨总体上是忠实于小说的精神的,而且很重要的是保留了小说的湿度。
 小说的湿度是毕飞宇非常看重的,这也是他的写作特点,因为要写一个城市的边缘人群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如果缺少湿润与挣扎,只是干燥或者温情,就不会写出这个群体的质地,这也是在柏林电影节很多观影人把娄烨《推拿》称为“作家电影”的原因,娄烨尽量保留了小说的湿度,而不是煽情或者温情。
   许多海外媒体都给予了该片不同程度的好评,觉得娄烨用摄影技巧展现了盲人的“黑暗世界”,但并没有站在俯视或者旁观者的立场,而是给予了这个群体一种文化关怀,肯定了他们的欲望、内心挣扎与渴望,最后复见光明的精神关照虽然是导演的期望有点多余,但符合观众的希望,所以也不觉得特别突兀,但对于了解中国现实的人就会觉得这是娄烨的妥协与温情,如同他在《浮城谜事》里加的一个结尾: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使有如“罗生门”的案件最后真相大白,电影的想象空间也就大打折扣。 
寻找一个妥协的空间 
   事后,娄烨在接受采访时也说了结尾的遗憾,说这是为了通过审查而不得不加的一个结尾。《浮城谜事》是他尝试把艺术片与类型片相结合的转型之作,他期望在现有的电影市场中找到一条新的道路,《推拿》却是有意模糊艺术片与商业片的界限,去展现一个边缘群体、他们在经济转型期的个人命运与困境,所以这既是时代的也是个体的、集体的叙事,但在黑暗中找到光明却是我们共同的期待,这就是《推拿》不同于其他商业片的一种电影人情怀,而要讲清楚这个变革时代又是非常困难的,而影像作品的优点是它可以通过组合、叠加、虚实等处理,来展现这个群体内心的感受和精神世界,这自然会形成艺术的张力和时代感。
   按摩、发廊、打工,正构成了中国城市化变迁的符号意义,金钱与精神是否构成了二元对立,还是金钱已经主宰了我们的生活,即或是这些看不见的人他们也不得不去正视这一变化,并表现出对于金钱的执迷,并加入到城市流动的职业,共同构成了城市的消费洪流。对于这股看不见的洪流,作家毕飞宇并没有给出答案,因为每个人的生活都被裹挟在这一美好的进程中,但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一群人来说,他们的寻找就尤其执拗,甚至是付出爱情、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或许是城市化进程中无法避免的困境,而娄烨为了电影的“商业元素”,有意加入了一个光明的结局和人物主线,来加强电影的戏剧冲突,但这些并不影响他的“作家电影”主轴,这也是他在金马奖上获得最佳影片的原因,《推拿》一举拿下六项大奖,这也是历届金马奖单部影片获奖最多的一次,《推拿》成为没有主角的主角。
 据娄烨介绍,《推拿》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角,他大胆起用非职业演员,甚至是盲人来扮演盲人,主要是为了真实再现这个群体的精神世界和他们在面对现代化与城市化困境中表现出的个人价值与尊严,所以它的获奖也是金马奖向边缘人群的一次致敬。
(作者系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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