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考斯基:至死不妥协

作者:吴小曼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4-04-19 00:21:00

摘要:中国大部分读者都知道海明威、凯鲁亚克、诺曼·梅勒等,却甚少有人知道布考斯基,主要在于布考斯基的中文译本寥若星辰。

布考斯基:至死不妥协

  ■吴小曼

  中国大部分读者都知道海明威、凯鲁亚克、诺曼·梅勒等,却甚少有人知道布考斯基,主要在于布考斯基的中文译本寥若星辰。上世纪90年代台湾曾有过他的译本,比如《夹心面包》、《进去出来结束》,小说书名充满着性隐讳,一如作者本人的生活,他一直游走在社会边缘,以“浪人”和“酒鬼”自居,可以称得上是“颓废派”先锋诗人的楷模,因为他不像“垮掉的一代”金斯堡、凯鲁亚克等靠迷幻剂、宗教进入“癫狂生活”,而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他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癫狂”中,这种生活状态和小说表现出的颓废自然会影响到其作品的翻译和出版,而喜欢他作品的人却觉得他纯粹,他不做作、不虚伪,因其直接洞悉生活的本质让人心生敬意。

  近年来有读者通过网络将布考斯基部分作品翻译出来,供越来越多的人阅读,其中诗人伊沙就翻译了不少布考斯基的诗,他是布考斯基的忠实粉丝。不过,这些网上翻译作品多是诗歌和小说片段,直到去年年底,广西师大才推出了布考斯基的小说文集《邮差》、《苦水音乐》、《夹心面包》等,可以让我们更系统地了解布考斯基。今年,布考斯基传记电影即将上映,这是詹姆斯·弗兰克的导演处女作,他曾主演过根据金斯堡长诗《嚎叫》改编的同名电影。布考斯基传记电影改编自他的自传体小说《夹心面包》,小说讲一个小孩如何整天挨揍到渐渐强悍起来……据说这是詹姆斯·弗兰克最喜欢的布考斯基作品,2011年他就动了念头,后来与弟弟一起动手改编,2013年在洛杉矶开拍。

  地狱的海明威

  除了导演、演员喜欢布考斯基,一些艺术家、音乐人也非常喜欢布考斯基,U2乐队主唱波诺多年来一直是布考斯基的忠实粉丝,他在著名演员西恩·潘的引荐下,曾被邀请到布考斯基家中做客,这让邻居感到非常惊讶,事后他们追问布考斯基:“你怎么认识他们?”

  布考斯基在他们眼中一直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喜欢酗酒、赌马、斗殴,而且脾气暴躁。

  布考斯基一生干过无数的工作:搬运工、快递、邮差,这正如他在《邮差》中写到的,一个一天到晚累得贼死的人,只好用酒精对抗痛苦,但让他有些沾沾自喜的是他经过斗智斗勇成为了一名长期工,而不是更不堪的临时工,这些人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他们没有梦想,活着的目的就是生存。

  “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布考斯基生活其中,也从不讳言这种破碎的生活,他的小说几乎就是边缘人群体的生活众生相,写作对于他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消遣或者抵抗“恐惧”的一种方式,他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说起了自己的生活和写作。

  他一直就在美国生活的边缘游走,因此其作品也很难进入美国文学主流,但不乏有大量明星喜欢他,因为他的生活本身就很摇滚,所以很多摇滚歌手把他引为同道。

  这或许就是布考斯基的价值所在,难以被归类,被很多写作者模仿,很多人说起美国叛逆文化不得不提到他。《时代周刊》曾评论布考斯基是美国社会底层的桂冠诗人,因为他的创作既往开来,独树一帜,被称为“地狱的海明威”。

  布考斯基与海明威都追求语言的明快、简练,他们都有着“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执着,但海明威的写作比布考斯基要阳光,而布考斯基的写作则充满黑暗,美国文学评论家从美国文学的传承来看他是继海明威之后的作家,但他似乎走得更远,更为绝望。所以很多人把他称为“地狱的海明威”。

  他们两人都是把自己的生活贯穿于写作中,两人都追求“像一个男人那样的死去”,海明威选择了饮弹自尽,因为这是一个战士或者说是一个勇士的最好死法。布考斯基则没有海明威那样的“英雄主义情结”,他是一个彻底的“颓废主义者”,这与他的生活经历和家庭成长不无关系,但他却推崇“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于是从小就喜欢与人斗殴,直到他步入老年,布考斯基也毫不示弱,与一位越南老兵约架曾让他名誉受损,但他却并不后悔,因为这位老兵不反思战争的邪恶,而是津津乐道他在战场上射杀了多少敌人。

  布考斯基无疑是站在弱者的立场,在自传体小说《夹心面包》里,他就写出了弱者世界的残酷、心酸和为了生存下去的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布考斯基的父亲是一位德裔士兵,曾在一战中目睹过战争的残酷而变得软弱,他们一家人在他3岁时移居美国。战争的创伤和移民生活的艰难让父亲染上了酗酒,这也是布考斯基童年生活不幸的根源,父亲在酗酒后会体罚布考斯基。小时候曾因痤疮长满全身,让布考斯基远离了其他小伙伴而变得孤独,甚少享有家庭温馨让布考斯基充满了愤恨,他在《父亲之死》中,写出了一个儿子“弑父娶母式”的快感,就在父亲的葬礼上,他勾搭上继母,然后完成了肉体和精神上的“杀死父亲”,小说因为欲望的直露和毫无道德成分让读者对布考斯基充满质疑,但因其作品的真实让人震惊。

  西恩·潘就认为布考斯基的作品写出了平凡的灵魂在迷失世界的坎坷、苦涩中充满了幽默。

  《不算是伯纳黛特》就充满了悖论,小镇上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生活在传统的道德中,不幸被人强奸而受到歧视,她被迫嫁给侏儒,她的生活就是被毁在性道德中,小说有意思地从开篇就讲一个自慰者因错误的性方法受伤被送到医院,充满了挑衅成分。在布考斯基看来性就是性,但性观念和性意识却可以杀死一个人,布考斯基用了一种最无耻的语言来反对无耻的性观念,让人看到他“颓废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非常悲悯的心,这也是很多人喜欢布考斯基的原因。

  生活的本质和温情

  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为了生存而生存,吃饭、挣钱、性,欲望是最本质也是最直指灵魂的东西,唯一与其他主流作家不同的是,性在这些人的生活中就是性,没有仪式,也没有情感铺陈,它就是生活的动力,也是忘记痛苦的方法,就如同布考斯基的写作,他在《邮差》中写出了一个普通男人要生存下去所做的所有努力,其实在这些残酷的生活中却充满着爱,这里的爱不像中产阶层靠语言和仪式,在这些边缘人的生活中,他们的爱就是行动。

  比如一对酗酒的男女因爱而为了满足对方就是不停地挣钱为对方买酒,直至其中一方死于酗酒留下另一方因生活的破碎而走向更破碎的生活,而在《大诗人》一文中,一方对另一方的爱最后则变成了杀死对方的利器。

  曾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大诗人,则生活在满屋狼藉中,由于生活不能自理使得小便尿在衣服上、裤子上,由于对老婆的思念而只好抱着老婆的高跟鞋入睡。

  一种悲凉穿透纸背,布考斯基喜欢揭示这些荣誉、盛名背后的真相,让人觉得他极度无情。一个大诗人、大作家、艺术家他们的生活与其他边缘人群体一样,这是一种最好打碎偶像幻觉的方式。

  布考斯基在经历了无数被自己称为“醉鬼”、斗殴者的不堪生活后,他在晚年却娶了一位“淑女”,一位受过良好教育,也是他作品的崇拜者。布考斯基外表充满挑衅性,对女儿却充满柔情,一如他在《邮差》中所写的切纳斯基,在与一位流浪作家简短的情史后,对方怀孕了,切纳斯基想负起生活的责任,女方却因为生活的不稳定、对物质的隐忧想打掉孩子,后来因为女方身体原因不得不生下孩子,但最后女方还是离开了切纳斯基。

  这个孩子就是布考斯基的私生女,他一生都在负责女孩和母亲的生活,这也是布考斯基被女儿深爱的原因,他并非是不负责任的叛逆者,而是有一种内在的忧伤。他一生都在性与爱、欲望与酒精中挣扎。

  这种两面性让布考斯基变得迷人,而并不是他自称的不堪的“酒鬼”。他真诚地再现了一个边缘群体的生存和他们的爱恨,但并非是一味沉沦,而是在沉沦中总能感觉到人性中的温情,这可能就是布考斯基小说的魅力所在,不粉饰、不雕琢,总是能让生活粗粝的质地显露出来。

  (作者系文化生活版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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