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的传统（一）

    首先声明，这里的央行说的是中央银行，而不仅是中国中央央行，而且主要说的还是美国的央行美联储。但美联储的魅力在于，它总能引领其他央行效仿它，毕竟，指导现代央行的经济理论自凯恩斯之后都是出自美国人。所以，这里说的央行传统还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现在市场最关心的事，大概算“谁是下一任美联储主席”。本来美联储就是全球央行的央行，这样的央行行长自然万众瞩目，更要命的是下一任美联储主席将直接决定着QE的命运，而这QE又决定着全球各种资产价格的命运。
    所以，谁是美联储的下一任主席？说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对中国的资本市场是这样，对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也一样。这可不仅是美国人自家的事，要不你看中国的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出访一次美国就不停地在强调QE退出问题，实在是自己的行为会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所以，研究一下美联储的行为模式，还有新一任的继任候选人是不是会继续这样的行为模式，就显得格外的要紧。
    我们也不要扯远了，就从格林斯潘开始。格林斯潘奠定了美联储一个什么样的行为模式呢？我要给大家介绍的一种规律是——对资产价格，美联储的态度是助涨不助跌。
    之前我在《地平线》专栏中给大家讲过“格林斯潘看跌期权”的故事。这种“看跌期权”来自于格林斯潘的一个理念，“资本市场泡沫在破灭之前是无法预测的”，所以，即使看到了股票和楼市的“非理性繁荣”，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提高利率，不给市场泼冷水。
    股票涨、房价涨时，格林斯潘袖手旁观，而市场大跌时格林斯潘反而积极降息、注资，这才是严格意义上的“格林斯潘看跌期权”。那么，格林斯潘的这个理念又来自何处呢？答案是“有效市场理论”。因为相信市场是有效的，这种理论可以有下面五条推论：
    一，资产价格泡沫不存在，所有资产的价格永远是正确的；二，当市场独自运行时，会趋向稳定的平衡状态；三，该平衡状态是最优状态；四，个别资产价格的变动是不可预测的；五，资产价格变动的概率分布是可以预测的。
    这相当于在说，楼市泡沫的存在是一种“存在即是合理”的现象，央行不需要插手资产价格，央行只需要盯住普通商品价格指数CPI就可以了。要放到中国来说，那也是现在的楼市没有泡沫，市场决定的泡沫，存在就是合理。
    要是市场真的出了问题，有效市场理论又该如何解释呢？很简单。因为认为当市场独自运行时会趋向稳定的平衡状态，所以只要资产价格出现暴涨暴跌，那肯定不是市场出了问题，一定是试图干预市场的政府出了问题。
    要是没有政府，市场会是多么的完美啊！
    这种感叹在市场真的出了事情之后，马上就变得非常可笑了。因为不管是市场还是政府造成了市场的暴跌，真正暴跌的时候市场总是哭着喊着要政府出手救市的。市场这群孩子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央妈”，尽管按照彻底的自由市场理论，“央妈”根本就不需要存在。
    资深投行人士乔治-库珀曾在他一本解读金融危机的著作中描述过这样一种“大合唱”：
    “先是资产泡沫开始聚积，伴随着信贷泡沫。自由市场学派开始领唱：市场最清楚，市场很有效，市场没泡沫，不要去管它。随着资产价格继续攀升，信贷继续膨胀，这种调子一直不变。最后，当资产价格终于下跌、信贷泡沫开始破灭时，调子就变了，这些自由市场的追随者开始换上新曲：央行啊央行得降息，资产呀资产不能跌。背后还有一个很滑稽的和声——市场很稳定，市场很稳定，市场很稳定。”
    乔治-库珀的结论是，经济学家要我们以一种逻辑来对待经济膨胀，再以另一种相反的逻辑来对待经济紧缩。因为这些经济学家们正好也充当了央行的行长们，所以这种自相矛盾的混乱也出现在了央行的货币政策中。
    格林斯潘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正是他在1996年底提出了“非理性繁荣”的概念，并且认为作为央行行长他对此无需做任何事。这种不作为导致了一场互联网泡沫，而正像库珀描述的一样，当互联网泡沫破灭后，格林斯潘采取了另一种逻辑的做法，不断降息刺激经济，结果是以一场房地产泡沫替代了上一个泡沫。这是一个更大的泡沫，楼市疯狂起来比股市疯狂的危害要大得多，所以，我们才得到了2008年的金融风暴和直到今天还没有结束的全球经济不景气。
    当然，到了2008年完美风暴时，格林斯潘已退居二线了，他那另一种逻辑的做法只能留给他的继任者伯南克来完成。而伯南克又以研究“大萧条”出名，所以在挽救经济的道路上，“直升机本”在撒钱上是不遗余力的。
    尽管，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开始认识到资产市场和普通商品市场不同，并不是一个那么完美的有效市场，而是一个会产生“正反馈”的内在不稳定市场，就好像罗伯特-席勒在他的《非理性繁荣》一书中论证的一样，但是，美联储的央行传统却一直没有发生过改变。
    现在，伯南克也要退休了，他的继任者会有所改变吗？市场上最热门的候选人是现任的美联储副主席珍妮·耶伦，她会是一个颠覆者吗？
（作者为本报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