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调查保尔森？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9月15日，是雷曼兄弟破产四周年的纪念日。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但是美国监管机构对于这次破产,以及以这次破产为标志的金融危机的质疑还没有结束。
    9月14日，《华尔街日报》援引未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消息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目前正在对部分华尔街人士是否从事了潜在的内幕交易展开调查。涉及被调查的机构有可能涵盖华尔街上的9家大型金融机构，其中包括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集团之一的Och-Ziff资本管理公司、伊顿公园资本管理公司、TPG-Axon资本管理公司、Taconic资本顾问公司，以及现在已经属于黑石集团的对冲基金GSO资本。
    Taconic资本顾问公司已经证实收到了SEC的传票，黑石资本也通过声明承认收到传票，但否认曾发生任何内幕交易。SEC新闻发言人拒绝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调查低调而神秘，正如同把这些机构联系在一起的，四年前的那次看似普通的“聚餐”一样。
    “伊顿公园”的会餐
    这些大型金融公司之所以同时出现在一起调查案件中，只是因为他们四年前曾经共同出席过一个午餐会，与他们同时一起用餐的还有时任美国财长亨利·保尔森。
    《华尔街日报》在文章中表示，SEC对于这个午餐会产生兴趣正是因为他们怀疑在这个饭局之上，保尔森有可能曾经透露美国政府有意愿对于那些深陷抵押债务困境的企业——即“房利美”和“房地美”展开救助。而这一个有价值的消息可能为这些机构带来了“实惠”。
    关于此次聚餐的信息并不是最近才披露出来的，早在去年11月，关于这场神秘的会餐就已经出现在了美国媒体的报道中。SEC的传票只是让当时还属于传闻的报道变得更为真实。
    四年前的7月21日，一个普通的星期一，美国财长保尔森出现在了伊顿公园资本管理公司位于纽约曼哈顿第三大道的总部内。在此之前的3月，美国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刚刚以仅仅每股10美元的价格将自己出售给了摩根大通，美国房地产市场危机爆发。在此之前的五天，7月16日，保尔森在他的自传《峭壁边缘》中说，他与国会议员举行了长达一天的会晤，初步说服议员们授权政府收购“两房”。在当天早上，保尔森还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在采访中，保尔森透露美联储和财政部下属的货币监理署正在审查“两房”账目，并表示对“两房”充满信心。
    显然，保尔森给出的是不一样，甚至有些截然相反的信息。哪一个更接近真实，在随后的午餐会上，这些大型机构的负责人们得到了确认。
    据一名当时出席了“伊顿公园”聚餐的基金经理向彭博社透露，在那次会餐上，在草草讨论了市场当时的混乱状况之后，讨论的重点随即转向了“两房”，以及这两个机构在抵押贷款市场上如果蒙受沉重损失所发生的一切可能。作为餐会的“主菜”——保尔森给出的场景是，“两房”有可能被置于“政府监护”之下。保尔森进一步解释说，在这种情景中，这两家政府支持企业（GSE）的普通股实际上将一无所获，而各种等级的优先股也将如此。这名向彭博社透露了会议内容的基金经理表示，当他听到保尔森提供了如此明确的信息时感到非常的震惊，因为这表明美国财政部几乎将毫无疑问地执行这项计划，而保尔森所透露的消息能够使得在座的经理人因此获利。
    保尔森将“两房”股票即将变得一文不值的消息告诉了在座的基金经理，但却没有告诉更应该知道真相的投资者。在7月7日到7月21日会餐当天，在保尔森的所有公开表态中，他对“两房”的态度都是支持。也正是在保尔森的支持表态下，一度暴跌近30%的“两房”股价也出现了回升，在会餐当天，房利美的股价还出现了近4%的涨幅。
    套现，也许是摆在当时出席餐会的所有基金经理面前最后的机会。这名基金经理坦言在离开餐桌之后，他立即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一个电话。律师很快给出了结论；保尔森所透露的内容是重要的非公开信息，而基金经理应该立即停止“两房”股票的交易。
    除这名基金经理之外，在座的还有十多名基金公司及其他华尔街高管，如果他们手中也同样持有“两房”股票，这条消息足以让他们减少损失甚至获利。
    “万豪酒店”的巧遇
    这些基金经理也许还并不是最早得知这一消息的人，早在他们之前大约一个月，在一个意外的巧合下，高盛的高管们或许更早知道了这一消息。
    6月底，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保尔森在那里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访问，就在这个被保尔森称为行程密集的访问空当，他碰巧遇到了他曾经在高盛工作时的同事们。6月27日，受前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邀请，高盛将整个董事会空运到了莫斯科出席戈尔巴乔夫举行的晚宴，碰巧的是晚宴的举行地点正是保尔森下榻的莫斯科万豪酒店。在这样的“不期而遇”之下，保尔森提出想见一见他高盛的老朋友，叙叙旧。而在此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保尔森从来都没有单独会见过高盛董事会的任何成员。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安德鲁·罗斯·索尔金在2009年1月写的文章中，这次会议被最早报道出来。在保尔森办公室主任吉姆·威尔金森的安排之下，在晚餐结束之后，高盛董事会成员出现在了保尔森的酒店套房之中。在一句“进来吧”的招呼之后，保尔森还一一“熊抱”了这些自己在高盛时期的老同事。整个会晤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在这期间，高盛的董事们向保尔森询问了关于一家大银行倒闭的可能性，例如雷曼。保尔森则用几个他在财政部发生的故事和对美国当前经济的一些预言“款待”了他的朋友，此外，还提供了一个他即将发布的演说讲稿。“这个讲稿，正是即将发生的重大事情的预演，在讲稿中，他表示政府有必要向陷入困境的企业伸出援手。”索尔金写道。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在会晤前，威尔金森还致电财政部法律顾问鲍勃·霍伊特进行咨询。霍伊特告知威尔金森如果会晤只是一个“社交性质的活动”就不会违反“道德协议”。
    但是，高盛和保尔森还是将此次会晤“隐形”。威尔金森告知负责协调会晤的高盛负责人，希望高盛在此事件上保持“沉默”，同时也表示这次会晤不会出现在保尔森的官方日志中。同样没有被写入保尔森官方日志的还有“伊顿公园”的会餐。这两次会晤也同样没有出现在保尔森的自传中。
    正是在这样两次神秘巧遇后，7月23日，也就是“伊顿公园”会餐后两天，将“两房”收归国有的《房市及经济复苏法案》，在众议院以272票对52票获得通过，三天后，参议院也以72票对13票通过了该法案。
    “高盛”情结
    保尔森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将“两房”收归国有的消息提前泄露，然而在这种不经意背后却是有着令人难以回避的“刻意”。
    作为高盛出身的美国财长，保尔森一直在极力回避其与高盛的关系。在其接管财政部之初，他就主动签署了一份内容广泛，共计6页的“道德契约”，承诺在其整个任期内都不会染指任何与高盛相关的事务。这份“道德契约”远远超过通常情况下对政府官员提出的“一年期”避嫌的要求。“为审慎起见，在我就任美国财长的整个任期内，凡与高盛集团相关的任何活动，我都不再参与，”保尔森在一封类似契约的信中写道，“我相信这些举措将确保我在履行美国财长职责过程中，在任何情况下都会避免发生利益冲突。”
    6月与高盛高层的会晤显然已经违反了保尔森作出的承诺。然而7月的午餐，更是让保尔森有了向其“高盛朋友们”提供内部消息的嫌疑。
    在出席“伊顿公园”聚餐的基金经理们中，大多数人都具有一个共同点——即他们都曾在高盛供职。据彭博社报道，在参加聚餐的十多名对冲基金经理中，其中至少有五人都曾在高盛集团(GS)供职，包括会餐的发起者，伊顿公园资本管理公司的创始人埃里克·明迪克，孤松资本公司创始人斯蒂芬·曼德尔，TPG-Axon资本管理公司的负责人迪纳卡·辛格、Och-Ziff资本公司负责人丹尼尔·奥克以及对冲基金公司TaconicCapitalAdvisors创始人兼负责人弗兰克·布罗森斯。
    保尔森的“高盛”情结在这两次会餐中暴露无遗。然而除了直接会晤之外，还有着更频繁的电话互动。据《纽约时报》记者，也是前高盛工作人员诺美·普林斯透露，其掌握的保尔森在2008年3月，以及2008年9月到2009年1月，这6个月的电话记录显示，每当金融危机发展至关键阶段，高盛CEO劳埃德·布兰克芬与保尔森之间的通话次数就会激增，甚至超过时任纽约联储主席盖特纳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这两位保尔森救助华尔街计划的主要参与者。
    根据通话记录，在9月16日-21日——雷曼宣布破产，美国政府考虑接管AIG的关键时刻，布兰克芬与保尔森的通话达到19通，其中11通是布兰克芬打给保尔森的，其余8通则是由保尔森打出。在与花旗银行的接触中，保尔森也是将最多的电话打给了时任花旗银行的高级顾问，他在高盛时的老朋友罗伯特·鲁宾，而并非其当时的CEO潘伟迪。
    保尔森的这些会晤与电话事先都经过了财政部的“豁免”，是否在其中透露了政府的救市信息，无从得知。但市场的表现却也从另一个侧面给出了线索。据伦敦研究公司“数据探索者”资料显示，2008年7月针对“两房”卖空行为激增，在“伊顿公园”会议当天，房利美的卖空股票总额已经由月初的8630万股飙升至2.4亿股，创下2008年最高纪录。在9月与高盛同僚密集通话之后，在救助AIG的行动中，与AIG关系密切的高盛也的确得到了政府对其850亿美元救助金额中的130亿美元。
    “想要从公开的资料中调查内幕交易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数据的不透明和时效的滞后都会干扰SEC的调查。”曾在SEC服务十年的律师雅各·弗兰克尔说。2011年以来，SEC发起的近五十起针对金融危机的相关诉讼中，大多数都是以SEC与金融机构和解，金融机构支付罚金告终。2012年，美国司法部发起的对高盛的刑事调查也最终以证据不足，司法部撤诉了结。
    至于对于有“泄密”嫌疑的保尔森，追究其责任的难度就更大。“如果不能证实保尔森曾因泄密获益，其行为并不违法。”弗兰克尔说，“如果SEC想起诉保尔森，必须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其收益与泄露这些信息相关。”
    目前，保尔森正在芝加哥大学保尔森学院从事有关全球重大问题的国际合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