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湖风波殃及近1000万辆车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高薇 北京报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锦湖轮胎因大量使用返炼胶被央视“3·15晚会”曝光，并于上周一（3月21日）发布了召回声明。但本报记者在采访中却发现，由锦湖轮胎门事件所造成的连锁反应还在进一步发酵之中。
    “到今天早上为止，我们已接到了871个关于锦湖轮胎的询问电话，客户基本上都在关心自己的车跑多少公里会出现鼓包？能不能够对轮胎进行更换？”23日，北方一家合资车企的中方管理人员对记者表示。
    根据该人士的描述，虽然自己所属的企业已经对配套产品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并在第一时间对已装车的成品进行了高速、耐磨性、耐腐蚀性等实验。但是，在这场风波中，由于锦湖前后表态的反复无常以及对所谓召回措施的模糊处理，企业自身的形象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尽管汽车三包还没出台，但这个问题明显还是应该由配套企业来承担的。可是现在锦湖决定召回，又没有具体的召回措施，货都堆到了4S店，如果客户来了要求换胎，我们该怎么办？”这名管理人员面对记者，满面愁容。
    而他的担忧并非个案。在日渐升级的锦湖轮胎门背后，一面是轮胎企业的闪烁其词，一面是整车厂商的有苦难言。在业内人士看来，这样的反差，也正体现了我国在相关法律法规尤其是轮胎召回方面的制度缺失。
模糊的召回
    公开资料显示，锦湖轮胎是由韩国八大集团之一锦湖韩亚集团在中国投资兴建的大型专业轮胎生产企业，与米其林、普利司通、固特异等轮胎行业翘楚相比，锦湖轮胎知名度较低，处于行业的二流地位。
    不过近日，名不见经传的锦湖轮胎却因为“返炼胶”事件而变得家喻户晓。根据央视3·15晚会的曝光，锦湖轮胎在生产过程中，使用了过量返炼胶，质量问题频出，给装配其轮胎的汽车带来了巨大安全隐患。因此央视认为，锦湖轮胎的行为已属于原料掺假行为，应受到有关部门的惩处。
    但是 ，针对央视的这一指责，锦湖轮胎却上演了一幕先否认后承认的好戏。
    3月16日，锦湖发表声明称，原片胶和返炼胶的添加比例是按重量计算，并非直观的数量比例，因此，央视简单通过视频中添加不同胶料的数量就判定该公司违规操作的说法欠准确。
    不过，随着这一声明的发出，消费者对锦湖质量的质疑声也日益高涨。随后，3月21日锦湖轮胎中国区总裁李汉燮在舆论压力下被迫承认锦湖轮胎天津工厂确实未按照标准生产的事实，并表示将尽快召回问题轮胎。
    “公司已对包括总经理在内的三位锦湖（天津）公司高管进行了免职，并将在最短时间内确认锦湖轮胎天津有限公司没有按照公司内部标准生产的产品范围后申请召回。最后，公司将通过经销商在内的所有网络，对于锦湖轮胎所有质量问题进行快速处理。”李汉燮称。
    只是，虽然表达了召回之意，但李汉燮关于召回的模糊说辞却又一次把锦湖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何确定问题产品的批次？锦湖天津工厂所出现的问题会不会涉及到其他工厂？这些锦湖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表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表示，“而鉴于目前中国还没有明确的针对轮胎的‘三包’规定，锦湖的这种行为已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整车企业的利益。”
连锁反应
    在盖世汽车网CEO陈文凯看来，轮胎企业的召回应该是从整车厂召回和从替换轮胎购买者处召回双管齐下。但记者从锦湖（中国）了解到，目前锦湖轮胎具体的召回细则仍在制定之中，且具体出台日期也无定论。
    锦湖这样的做法，让众多国内配套了锦湖轮胎的厂商感到颇为为难。据悉，目前国内奇瑞汽车、一汽大众、上海通用、哈飞汽车、华晨汽车、长城汽车等主流汽车企业均使用了锦湖的配套轮胎。而根据业内人士的估算，现在正在使用锦湖和锦湖轮胎配套的车辆则可能超过1000万辆。倘若全部召回，这将是一笔数额不菲的费用支出。“但实际上我们也是受害者。”一位整车厂商负责人称，“我们也正在讨论是否由我们来承担召回，因为毕竟客户是我们的，但实质上这个责任还是应该由配套企业来承担的。”
    因此，面对着锦湖迟迟难以推出的召回措施，整车企业多数都选择了继续等待。“有关锦湖轮胎质量问题，北京现代将做出3项举措。”北京现代汽车有限公司公关部相关人士表示，首先，北京现代在第一时间停止了对锦湖轮胎天津工厂的采购；其次，就锦湖轮胎对部分产品做出召回的声明，北京现代也以最快的速度协助消费者与其进行沟通，尽快全面彻底解决部分缺陷产品；第三，北京现代在全国的经销商开通由专人负责的800咨询热线，第一时间回答消费者关于轮胎的问题。
    而上海通用也发表声明称，已安排品牌特约维修站，如用户对锦湖轮胎质量有疑问或问题可就近到特约维修站，公司将在第一时间协助客户进行轮胎质量鉴定。
    有业内人士分析，由于此次质量危机有可能影响到锦湖轮胎未来与汽车厂商的合作，因此国内的轮胎行业竞争格局或将发生变化。而在采访中，也有整车企业明确表示，将考虑替换轮胎的供应商。不过，记者在致电锦湖的主要竞争对手时，相关负责人却表示尚未有厂家与其取得联系。并且，该负责人称，即使整车企业向他们增加订单，他们也要考虑自身的产能分配问题。因为工厂的排产计划在年初时便已确定。由此看来，倘若整车厂弃用锦湖的配套轮胎，那么工厂的生产也势必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制度反思
    在陈文凯看来，锦湖轮胎超比例使用返炼胶，与近几年轮胎企业的成本上升、利润下降有着很大的关系。“由于去年国际市场天然橡胶的价格同比提升了20%左右，导致轮胎企业的成本压力大增。而新车价格的不断下降，又使配套企业的利润被整车厂深度挤压，因而很多轮胎厂商都在薄利甚至亏损。”陈文凯表示，“这也使得以锦湖为代表的主攻配套市场的轮胎供应商不得不想方设法压低生产成本，大量使用返炼胶。”　　
    统计数据显示，去年我国轮胎企业亏损面已超过20%，今年1-2月以来，轮胎企业的亏损面更是超过了50%。已有业内人士透露，目前锦湖轮胎的采购价已降到了200多元一条。
    但陈文凯同时认为，虽然面临成本压力，但锦湖也不该大量采用返炼胶。“由于轮胎是关系到消费者人身安全的产品，因此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均应该加强行业自律，尤其是相关利益链条更是应该以消费者的生命为重，加强对行业的监管力度。”陈文凯呼吁。
    而中国橡胶工业协会会长范仁德在采访中也对记者表示，这个事件表明了我国建立完善的轮胎召回制度已极为迫切。据其介绍，去年工信部颁布的《轮胎产业政策》中已明确提出要建立轮胎（包括翻新轮胎）的召回制度。而商务部2008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内贸易行业标准《轮胎经销企业经营规范、理赔要求》中也明确规定，在早期使用中出现批量质量问题，经国家权威部门鉴定确认后要实行产品召回理赔。不过，尽管如此，针对轮胎的“三包”规定却迟迟未出台。
    不过，有消息称，已经完成意见征集的《汽车产品召回监督管理条例》将于今年出台。范仁德认为，这或许将改变轮胎等重要零部件当前召回难的尴尬局面。

记者观察
还有多少锦湖可以重来？

■寇建东

    3月21日，锦湖轮胎全球总裁金宗镐、中国区总裁李汉燮面向中国消费者双双低下了头。但这并不意味“锦湖轮胎掺假事件”就此偃旗息鼓——召回的细则、生产工艺的规范，甚至被召回的问题轮胎的去处……锦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不过，在这当中，最耐人寻味的却是锦湖那纸道歉声明。
    “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懂。”3月22日，一家合资车企的中方管理人员面对锦湖的道歉声明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份声明中，锦湖虽然做出了人员撤换和召回的决定，但对其产品是否真的存在质量问题只字未提。
    通过央视3·15晚会曝光及后续报道，锦湖在生产过程中不按操作规范添加返炼胶（也称返回胶）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问题是，这样的轮胎产品是否符合国家标准、是否会因此产生质量问题进而危及消费者的行车安全？除了锦湖，国内是否存在“锦河”、“锦江”甚至“锦海”、“锦洋”？
    所谓返炼胶，中国橡胶工业协会在其官网上发文表示，“在轮胎生产工艺中允许掺用返回胶，但是必须严格按照工艺标准掺用。”
    返炼胶的使用在轮胎生产中是普遍的工艺过程，原国家化工部曾多次修订过轮胎工艺技术规定，其中对子午线轮胎和斜交轮胎生产工艺中掺用返炼胶的比例均有明确要求。同时，这些工艺规定是行业最低要求，各轮胎工厂则是根据自身的工艺和设备情况，制定更为详细严格的内控标准。
    1998年，化工部撤销后，轮胎行业便没有再统一修订轮胎工艺技术规定。面对缺失与陈旧的技术规定，已在材料和生产工艺领域取得巨大技术进步的轮胎生产企业目前所依据的均是根据本厂多年积累的经验，根据各自的工艺差别和装备差别的不同，制定各自返炼胶掺用比例标准。
    缺乏行业标准、缺乏行业监管——这样的产业环境之下，轮胎生产企业充当了“运动员”（自己生产）与“裁判员”（自己监督）的双重角色。而在另一层面，面对竞争日益激烈、原材料成本不断高涨的现实，由于监管缺位，轮胎企业置产品质量于不顾也就成了必然。
    2010年国内汽车市场产销突破1800万辆，成为全球第一大汽车产销国。汽车市场的高速扩张也带动了轮胎行业的增长。据中国橡胶工业协会轮胎行业分会统计，2010年轮胎分会45家会员单位综合外胎产量同比增长16%（2010年国内轮胎生产前十名企业的产量首次突破2亿条），销售收入增长23%。
    然而，在轮胎市场需求增长明显的同时，轮胎行业却面临着原材料价格高涨、汇率波动等残酷现实。2009年11月，橡胶价格还只有1.6万元/吨左右，但至去年年底曾一度达到了近3.8万元/吨的历史高位。与此同时，国内轮胎产品等价格虽然也有所上涨，但涨幅总体不及20%，对橡胶工业摆脱困境影响不大。原材料成本的高企，直接影响到轮胎生产企业的盈利能力。据上市公司2010年国内轮胎产量第一的佳通轮胎（600182SH.）2010年年报显示：2010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6.11亿元，同比增长36%，实现营业利润1.34亿元，同比下降63%。佳通方面称：“在市场竞争激烈的形势下，公司无法通过调整售价全面克服原材料涨价和汇率波动对公司利润造成的影响。”
    缺乏监管，让企业有机可乘；成本压力，又让企业不惜铤而走险。因而，锦湖事件的暴露有其必然性，只是不知道在其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行业潜规则？
    一位哲人曾说过，如果有10%的利润让人疯狂，有50%让人不顾一切，有100%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有300%的利润，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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