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 创造过汉字的老外

作者:王青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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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0-02-26 21:27:57

摘要:利玛窦 创造过汉字的老外

 

文/王青笠

   你没有看错,虽然汉字的原版属于我们的老祖宗仓颉,但利玛窦这个意大利老外,确实为中国汉字库增加了一点贡献,利玛窦创造了一个今天使用频率很高的汉字——欧洲的“欧”。
神人利玛窦
    老外创造汉字,这事儿初听上去很玄乎,其实是说来话长。今年,是这位欧洲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入土为安整整400周年。在首都博物馆,“利玛窦——明末中西科技文化交流的使者”的展览正在举办。拉斐尔名作《永恒与天使》、提香的《菲利普二世像》都首次亮相,光凭这一条就应该说,展览够一定重量级。
    意大利方策展人以拉丁民族特有的想象力,诗意地表述了这个展览的意味:“如果利玛窦还活着,并且出席了这次活动,我想他的开场白应该是‘我们从地中海那边来,为了带来知识和友谊,为了和你们一同建立更美好的世界’。”   
    今天的人,很难想象400多年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当时欧洲人对中国的了解,并不比现在人对月球的了解更多。何况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轮船……出国也不像现在,报一个塞班岛7日游、日本10日游的旅游团,就通通搞定。
    当时利玛窦想从欧洲来中国,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跟前辈老乡马可波罗那样走陆路,先骑马再换骆驼,再换马再换骆驼,走个3年5年的,运气好的话没准能走到新疆或甘肃。另一个是走水路,顺着冒险家达伽马开辟的航线走他个一二年,要是没有被败血症、水土不服、大洋上神秘莫测的风暴等等一系列难以想象的困难所击倒,那么才可能达到中国南方的第一站——广州或者泉州。
    请注意,所谓坐船走水路,显然坐的也不是泰坦尼克号,而是200吨的小帆船。要是对200吨的船没概念的话,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场印度洋上的八级风暴,就很可能让帆船葬身大海,一点小小的风浪,就能让乘客的胃翻腾得恨不能把3天前的饭都倒出来。当年达尔文乘坐贝格尔号环球考察,最大的敌人,就是和颠簸导致的呕吐作斗争。而出国一趟最大的可能,是出门就意味着永别,再也回不了家,而利玛窦就是这么谢幕的。
    利玛窦漂洋过海,目的不是像那个时候欧洲殖民者那样,为了靠黑人奴隶贸易赚取带血的银元,也不是跟现在这样,为了到第三世界投资,靠剥削当地廉价民工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所以更难想象的是,利玛窦到中国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宗教信仰,为了让遥远的东方人皈依上帝的怀抱。这纯粹是一位宗教家的人生理想。
    想想看,你早上起来到办公室,老板跟你说,明天让你去月球出一趟差,主要任务是去推广本公司的企业文化。不怎么夸张地说,利玛窦当时的任务,跟这个难度基本相同。以今天商业社会重视实利的观点看来,这完全不可思议。
    任重道远、九死一生并且无利可图,这看上去起码很疯狂。利玛窦不是疯子,是一神人,所以他还是出发了。利玛窦还是文化大使、是学者,甚至是科学家,而可能对他自己来说最重要的身份,是传教士。
    但是,16世纪的明朝当然还没有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也没有开发区、保税区。不管利玛窦打算来中国干什么,1582年,他千辛万苦跑到神州大地的时候,按照明朝的规定,利玛窦只能待在澳门。这当然不是只针对利玛窦,当时对所有老外都一视同仁,到了澳门就到了中国的终点站。想去爬长城游故宫?门儿都没有!
一不小心传播了文化
    利玛窦到中国2年后,经过传教士们的不懈奋斗,明朝铁板一块的政策有所松动,利玛窦获准前往广东肇庆。前提是——利玛窦自称来自天竺,让明朝官员误以为他们是佛教徒。这不完全是欺骗,因为利玛窦来中国之前,确实先在上帝的印度分公司上过一阵班。不过,为了深入内地传播上帝的企业文化,利玛窦还是违反天主教教义撒了谎,宣称来华目的是因为仰慕明朝大国,而不敢说是为了传教,怕因此会被赶走。
    为了不暴露目标,利玛窦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利玛窦觉得,佛教僧人的衣服和天主教神父的服饰差别不大,又容易得到明朝各个社会阶层的认可。所以一开始,利玛窦穿着佛教僧人的服饰,传播天主教的教义。
    出于长期传教的考虑,利玛窦的基本手法是曲线救国,类似于现在全球500强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惯用口号:以技术换市场。利玛窦来明朝的时候,带着星盘、三棱镜、欧几里德《几何原本》等等这些西方最新科学技术成果,用这些新鲜玩意吸引了明朝不少士大夫和好奇的普通民众。1584年,利玛窦还制作并印行《山海舆地全图》,让中国人头一回见识到了近代地理学知识。在西方知识的这种传播过程中,利玛窦顺便就推广了自己翻译的《十诫》、《教理问答书》等宗教书籍。
    时间一长,利玛窦自己也觉得传教活动并不成功。总结经验教训之后,利玛窦认为,以僧人面貌出现,不能和士大夫阶层成功地交往和接触,没有很好地融入中国社会是关键原因。经过向罗马教会的东方总巡察使申请批准之后,利玛窦开始蓄发留须,并改换了当时明朝儒生的服饰打扮。
    在继续用西方科学知识吸引中国人的同时,利玛窦也一直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坚持学习中文和汉文化。今天白领想在外企混就得整明白英语,那时候利玛窦想再深入明朝社会,就得学明白汉语;白领们穿西装打领带,利玛窦戴方巾穿圆领长袍;白领们喝咖啡用刀叉,利玛窦泡绿茶使筷子,这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差别在于,白领是为了白领而洗心革面,利玛窦是为了传教而改头换面。
    利玛窦身后200年,被洋鬼子的洋枪大炮痛扁得晕头转向的满清洋务派,为了富国强兵,提出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是,最终没有用成西学,反而被洋人用了。可利玛窦宗教为体、科学为用的策划,却没白忙乎一场。到1605年,北京已经有200多人信奉了天主教。其中被利玛窦成功策反的最有名的人物,是著名明朝科学家徐光启,似乎证明了科学和宗教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死对头。
    利玛窦的终极理想,自然是为了宣扬天主教,但除了宗教书籍,在徐光启等明朝士大夫的帮助下,利玛窦本人翻译介绍了大量西方的数学、测量、几何、音乐知识的书籍。而且许多中文词汇,例如平面、曲线、曲面、直角、几何、星期等等,甚至汉字“欧”等就是由利玛窦团队首创并沿用至今。
    某种程度上,利玛窦推动了晚明以及后来的清朝士大夫跟国际接轨,由明万历至清顺治年间,一共有一百五十余种的西方书籍翻译成中文。第一个把《四书》翻译成拉丁文的,也是利玛窦。
    教皇保禄二世对利玛窦的评价,基本代表天主教会的想法:“利玛窦神父最大的贡献是在‘文化交融’的领域上。他以中文精编了一套天主教神学和礼仪术语,使中国人得以认识耶稣基督,让福音喜讯与教会能在中国文化里降生……”显然,梵蒂冈从来没忘了,利玛窦到中国不是办民办高校的,而是来办教会的。
    教皇确实也没有否认利玛窦在文化传播上的贡献,不过,文化技术传播不管是对于利玛窦本人,还是对于罗马教会,都是传教的副产品。即便不能说完全是无心插柳,可也不是有心栽花。
宅男朝代VS文艺复兴
    尽管首都博物馆15年前就有为利玛窦设展的想法,但最后呈现出的“利玛窦——明末中西科技文化交流的使者”的展览,不仅限于利玛窦的足迹,还立足于展示16世纪那个大时代的文化和交流。
    利玛窦来到中国的16世纪,正是发端于14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鼎盛时期。在科学、人文和社会的各个方面,文艺复兴的力量正越来越大地影响着整个欧洲。文艺复兴不是直接打出反宗教的旗号,但和教会是天然的敌对方。作为文艺复兴的标杆,伽利略、哥白尼、薄伽丘等等人物,扮演的是挑战教会传统权威的角色,教会受到了新思潮和新知识相当大的冲击。作为对教会高度忠诚的传教士,利玛窦照理似乎应该敌视文艺复兴及其代言人。
    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时代下,身为教会忠实信徒的利玛窦,不仅在遥远的东方帝国传播着上帝的名言警句,还把文艺复兴运动的部分成果带到了东方。这个貌似有点撞车的状况,恰恰是当时特殊时代背景的产物,可以从中看出欧洲新旧力量此消彼长、交错融汇的面貌。
    首博的这个展览上,除了展示利玛窦的生平和经历,反映16世纪东西方文化的文物也有相当力度。意大利策展人带来的,是拉斐尔、提香、卡拉瓦乔等文艺复兴时期美术大师的真迹。与此相对应,代表明朝文化的展品是唐伯虎、杜堇、李岳芸等一代名家的原作珍品。
    16世纪的明朝,虽然已经出现了老大帝国的衰朽暮气,但依旧是世界上最彪悍的帝国,暂时还没有人能够撼动明王朝第一超级大国的地位。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塞尔维特在西班牙写医学书,李时珍在中国写医学书;拉斐尔在意大利画美女,与此同时,唐伯虎在中国画美女。尽管文艺复兴如火如荼,启蒙运动也初见曙光,但还不能简单地说:拉斐尔的美女比唐伯虎的美女,更具备环球小姐的潜质;或者塞尔维特看病比李时珍治愈率更高。
    但是,中央之国的牛气正在逐渐丧失,东西方未来差距的端倪正在逐渐显现。明朝迅速走向衰落的同时,欧洲却正在觉醒。而当时不管是罗马教会,还是文艺复兴中萌芽的新兴资产阶级,尽管这是对立的双方,但不约而同都开始放眼全球。达伽马、麦哲伦、哥伦布们在地球上到处搜罗新财富的时候,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们也同时在到处散布上帝的福音。
    来到中国的利玛窦对华夏文明曾经赞叹不已:“中国的伟大乃是举世无双的”、“中国不仅是一个王国,中国其实就是一个世界。”对明朝在各个领域的成就,利玛窦也十分惊叹:“医学、自然科学、数学、天文学都十分精通。”但是利玛窦已经敏锐地发现了明朝的软肋:“在中国人之间科学不大成为研究对象。”
    从这次展览的展品上,不用火眼金睛,也能明显看出东西方文明在16世纪的分道扬镳。体现16世纪左右欧洲科技水平的科学仪器,是星盘、圆规、经纬仪、约分仪、水力锯、挖泥船等等,总之全是好用的。而代表明朝技术工艺水准的展品,则是青花瓷、金银器、玉摆件等等,清一色是好看的。
    如果硬要对比两者的高下,这是近似于经典的牡丹花和猪头肉哪个更好的命题。但是,精神上把宅男进行到底的明朝,并且又严重地忽视对近代技术的发展,这实在是已经深埋下了今后危机的祸根。虽然不能简单地由此论断东西方文化的优劣,但因此导致后来百余年的中国宛如落到了十八层地狱,却是躲不过去的结局。
    对于16世纪的东西方文化这么宏大的话题,一个展览也就是沧海一粟,能给我们一些感慨,但显然不足以给我们全景式的描绘。不过,拉斐尔、唐伯虎或提香的真迹不像好莱坞电影,什么时候想看,什么时候去电影院花钱就能搞定。单单凭这一条,跑一趟博物馆就不算冤了。
    要提一句的是,有的参观者去看了一次展览后,回来觉得有点不过瘾。可能真的是这样,有些内容在展览上是看不到的,也许得回来之后,在历史尘埃中用自己的联想来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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