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加贝霸位37年终离去，从革命者到独裁者其实不鲜见

11月21日，津巴布韦哈拉雷，民众走上街头庆祝穆加贝时代终结

赵灵敏

11月15日，南部非洲国家津巴布韦军方发动政变，要求总统穆加贝下台，否则将诉诸弹劾。穆加贝在经过几天的反复之后，最终同意辞职。此次军事政变的导火索是穆加贝在继位问题上的处理不当：11月6日他解除了长期追随自己的副总统姆南加古瓦的职务，这被普遍解读为是在为其夫人格蕾丝•穆加贝接班铺路，从而惹怒了军方。对于津巴布韦人来说，一个为时37年的漫长时代终于结束了。而在穆加贝不光彩的下场背后，是其从革命斗士到独裁者的堕落轨迹。

10年监禁，不屈的斗士之路

津巴布韦（Zimbabwe）是非洲南部的内陆国家，1980年4月18日独立前叫罗得西亚（Rhodesia），这名字源自替英国在这地区建立殖民地的塞西尔•罗兹（Cecil Rhodes，1853-1902）。罗得西亚后来分开成为北罗得西亚与南罗得西亚，前者是今天的赞比亚，后者就是津巴布韦。津巴布韦在班图语中意为“石头城”，来源于当地的一处90万块花岗岩组成的遗址。

罗伯特•穆加贝1924年2月出生于南罗德西亚北部一个黑人农民家庭。10岁时，他的木匠父亲就抛弃了妻儿，离家出走。这样的家庭背景，让穆加贝早熟敏感好胜。他当时的数学老师回忆说：“罗伯特的网球打得不错，经常赢球，一赢球他就特别开心。而一旦他打得不好，就会气得把球拍摔在地上。他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一点也不喜欢失败。”

年轻的穆加贝曾在南非赫尔堡大学读书，这是当时南非唯一招收黑人学生的高等学府，很多后来成为非洲民族解放运动领袖的黑人青年都曾在这里求学，曼德拉便是其中之一。穆加贝于1951年在赫尔堡大学毕业并获文学学士学位，又通过函授获得包括伦敦大学在内的多所大学的学位，拥有的大学学位超过10个，据说是非洲领导人中学位数量最多的。1957年，加纳成为英国非洲殖民地中第一个获得独立的国家，穆加贝慕名来到加纳，在那里教书并结识了第一个妻子，两人在1960年返回南罗德西亚，开始进行反对白人种族主义统治的武装斗争。

1963年，穆加贝的妻子因参加反抗活动被判监禁两年、缓期执行5年，穆加贝帮助妻子涉水攀山逃到了坦桑尼亚。在那里，妻子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取名恩哈莫德赞伊卡，意为“我们的国家有问题”。由于国内斗争的需要，穆加贝不得不返回南罗得西亚，回国后即遭捕，并被监禁长达10年，他的儿子则在3岁多时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因为实行种族隔离，南罗德西亚白人政府一直遭到国际社会的经济制裁，加上黑人游击队的骚扰，最终在英国的斡旋下同意在1980年举行该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民主选举，当年3月，56岁的穆加贝获胜，开始担任总理。南罗德西亚也改名为津巴布韦。

6次连任，独裁者无下限

掌权之初，穆加贝在施政上非常谨慎。当时，津巴布韦全国75%的土地由4500个白人农场主拥有，而700万黑人只占有25%，如果按照发展中国家独立后的普遍做法，应该马上进行土改。但英国当初的斡旋是有条件的，那就是10年之内不能实行土改，为了让津巴布韦接受这个条件，英国许诺承担一半的资金，从白人农场主手上以市场价格赎买土地。因此，穆加贝执政之初没有触动白人的既得利益。进入1990年代后，伴随着冷战的结束，穆加贝多次连任和国内的腐败，渐渐不见容于西方，英国梅杰政府也以“资金使用不透明”为由停止支付原来承诺的资金，土地赎买政策难以为继。

与此同时，穆加贝为了给连任寻找支持，开始推行激进的土改政策。2000年初，参加过反抗白人统治游击战争的“津巴布韦老战士”强行占领了1200个白人农场。2002年，津巴布韦政府颁布土地征收令，规定所有白人农场主每人只能保留一个农场，多余的必须交出。这些激进措施导致白人农场主大量逃走，而新分到土地的黑人不谙种植和经营，津巴布韦农业产出急剧下降。而这轮轰轰烈烈的土地再分配，受惠者主要是黑人中的上层，据说穆加贝本人及其家族就拥有39座农场。更严重的是，粮食产量大幅下降导致价格上涨，滋生了通货膨胀，穆加贝则以价格管制和大量印钞来应对，情况日渐不可收拾。

自2001年开始的10余年间，津巴布韦的通货膨胀曾高达百分之两亿三千万；2008年时曾推出面额100亿的钞票也无济于事，于是在2009年4月干脆宣布，津巴布韦元退出法定货币体系，以美元、南非兰特、博茨瓦纳普拉作为法定货币，以后的几年中，澳大利亚元、人民币、日元、印度卢比又陆续加入，自此，津巴布韦实际上成了一个没有中央银行、不发行本国货币的主权国家。

而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恶化，穆加贝及其家族的穷奢极侈却变本加厉。在第一个妻子去世后，穆加贝和打字员格蕾丝结婚并生了3个孩子。格蕾丝以喜欢购置奢侈品闻名于世，2014年一年就买了12个钻戒、62双 Ferragamo女鞋、33双GUCCI女靴以及一块8万英镑的劳力士手表，为此获得了“古驰•格蕾丝”的称号。同年，庆祝穆加贝寿辰的豪华生日宴会竟花费80余万美元。在遭到反对派的指责后，政府发言人竟回应称：“钱不是问题，穆加贝总统对国家历史和发展的贡献是难以估量的，这比金钱更珍贵。”与此同时，穆加贝多次采取选举舞弊、镇压、修改宪法等不光彩方式来维持权位，6次连任，这也坐实了他独裁者的名声。

穆加贝从革命斗士到独裁者的堕落史，在一些发展中国家领导人中有一定的普遍性。而在取得民族独立、本国人民当家做主之后，经济社会发展反而不如殖民者当政的时代，这种现象也发生在相当一部分非洲和第三世界国家。在这些现象背后，权力的不受监督和不尊重市场规律的任性，可以说是普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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