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亿万富翁离婚案再起波澜

特约记者 郑毅 袁澄 四川报道

    今年以来，四川九鼎集团执行董事王杰与前总经理刘娅之间的纠葛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官司，曾引起多家媒体的关注。本报4月18日对此进行了及时报道。
    不久前，央视“经济与法”栏目围绕二人之间发生的两起案件做了报道。在该报道中，刘娅公开对记者称：4月9日发生在成都的一起车祸是王杰针对她的“谋杀”！报道一出，舆论哗然。王杰近日以诽谤罪起诉刘娅，要求刘娅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恢复名誉。由此，原本错综复杂、谜团丛生的“离婚大战”再起硝烟。

真假车祸
    刘娅对央视记者说，4月9日深夜11点，她在办完事回家的路上，一辆车以非常快的速度在路口撞击了她所乘坐的车，致使车内包括她在内的人昏迷过去。十几分钟后，刘娅在手机铃声中苏醒，她的第一反应是王杰谋杀她。 
    此事引起了王杰的强烈反应，他表示自己“不可能去做这种事”。他的律师在博客上公布了对这起车祸的“十大悬疑”： 车祸发生后刘娅报案了吗？交警出事故现场了吗？在成都闹市区发生车祸后十多分钟无人发现，可能吗？肇事司机和肇事车辆是谁？等等。
    记者向据称是车祸发生地的成都市交警四分局了解情况时，得到的答复是：4月9日晚，警方没有接到小南街上的任何报案。
    成都市小南街是成都市市中心一条繁华的街道，即使在晚上11点也是车来人往。刘娅说两车相撞的声音很大，势必引起行人和其他车辆的注意，可央视的报道却是：车祸发生十几分钟后，刘娅才被手机铃声惊醒。这是一个令人很困惑的解释！
    记者从电视报道画面中辨认出刘娅当晚乘坐的是一辆牌照后三位数为295的上海产雪佛兰小轿车。据了解，该车在四川自贡市上户，车主是刘娅的二哥刘平。但据一位知情人透露，刘娅一般都开宝马和奥迪，从来不开雪佛兰这种车；而刘平早在2008年春节已经换用本田雅阁，去年底再度换成一辆上海通用别克，雪佛兰已交给九鼎集团原茶房主管使用。这位知情人说：“这车祸的确很蹊跷。”
    记者就此采访刘娅，她却在电话中断然拒绝了采访请求，但她说：“可以去找陈浩文，让陈浩文跟你们讲。”
    陈浩文是刘娅的代理律师。6月19日，陈在其办公室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没想到，对于刘娅发生车祸一事，他表示并不知情：“刘娅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代理这件事，所以并不知道车祸细节。”
    但是，陈律师却肯定车祸是事实，并称车祸就发生在自贡中院对离婚案开庭后第二天晚上，即4月8日晚上，车祸发生时，刘娅的二哥刘平也在出事车上，地点是成都。对具体地点，他不愿提及。
    陈浩文同时说，刘娅应该站出来接受媒体的采访。“正面面对媒体，把事实和真相勇敢地讲出来。”
    记者就此事再次采访了王杰，他称，早在4月8日，央视记者就到自贡预约采访一事，4月9日下午2点到5点期间他接受了采访，央视记者就刘娅质疑王杰蓄意制造车祸谋害一事详细采访了他。
    “我是从那位央视记者口中得知车祸的，可报道出来的车祸时间却变成了4月9日晚上11时。在车祸发生至少9小时前，记者就向我采访了车祸，不是造假是什么？”王杰反问道。
    王杰表示：这是刘娅精心导演的一场苦肉计，其目的是换取社会的同情，转移媒体的视线，掩盖伪造婚姻档案和股权档案的诈骗犯罪以及侵占九鼎集团1.8亿元巨额资金的犯罪。

幕后故事
    这起车祸是“蓄意谋杀”，还是有人导演的“苦肉计”？这要从一年前刘娅发起的两件官司说起。
    1996年，时任《自贡日报》广告部主任的刘娅认识了王杰，不久两人开始共同生活，而此时的王杰已是川南最大的钢材批发商，并组建了九鼎集团，涉足百货业。2004年，刘娅从自贡日报社请了长假，开始担任九鼎集团百货公司经理。2006年，因王杰长期在成都照顾生病的父亲，刘娅事实上坐上了九鼎集团公司总经理位置，而危机也从此时悄然滋生。
    2007年下半年，员工向王杰反映刘娅存在经济问题，他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发现刘娅的问题非常严重。据王杰讲，他多次与刘娅交涉，但刘娅总是不理睬。于是，2008年2月王杰免去了刘娅的总经理职务。
    去年9月，刘娅向自贡市贡井区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与王杰离婚。她说，两人1997年1月登记结婚，2007年11月以后，因公司管理及其他事项两人多次发生争执，尤其是她的职务被解除后，矛盾加剧，夫妻感情已破裂。
    与此同时，刘娅还向自贡市中级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解散九鼎集团，或者由九鼎集团和王杰用1.68亿元资金收购她持有的九鼎集团29.58%的股份。刘娅诉称，她拥有九鼎集团1680万股权、持股29.58%，可王杰却违反规定擅自解除她的总经理职务，自己无法行使股东权力，故提出上述诉讼。
    由于九鼎集团系川南商业流通领域之翘楚，旗下有两处大型商场、近30家连锁超市，职工近3000人，案件立即引起了广泛关注，“大战”由此上演。

“离婚案”疑云
    刘娅提起的离婚案，却没有结婚证，而是自贡市自流井区民政局复印的一份《申请出具〈夫妻关系证明书〉》。
    上述申请书记载，自流井区政府新街办事处于1997年1月27日向王、刘二人出具了“97016号结婚证”，因结婚证遗失，民政局于2001年12月31日向该二人出具了“（2001）095号《夫妻关系证明书》”。
    记者看到，保存在新街办事处的1997年1月《结婚申请登记书》中的申请人栏有王杰和刘娅的签名及指印，在《申请出具〈夫妻关系证明书〉》中的申请人栏和取证人栏也有“王杰”和“刘娅”的签名和指印。
    但王杰却肯定地向记者表示：“我们从未结过婚，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什么结婚证，这些材料是刘娅伪造的，上面‘王杰’签名和指印都不是我的。”并说这上面的字是刘娅写的。
    司法部授权的国家级司法鉴定机构——西南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果支持了王杰的这一说法。王杰的律师蒲杰提交的数份《司法鉴定意见书》显示，经与刘娅2000年至2007年7本笔记本笔迹比对，《结婚申请登记书》和《申请出具〈夫妻关系证明书〉》上“王杰”签名均不是他本人所写，而是刘娅书写的。
    对上述鉴定结论，刘娅的代理律师陈浩文给予了正面回应。他对记者说，包括工商注册在内的很多资料上“王杰”的签名，确实都是刘娅签的，但王杰当时都在场，“结婚是事实，顶多说这是一桩有瑕疵的婚姻。”
    王杰却说：“结婚这样大的事情，怎会到场而不签字呢？这纯属说谎。”
    此前记者在自贡市采访时，一位在自流井区民政局工作了30多年的副局长告诉记者，如果《结婚登记申请书》上的签名不是当事人本人所签，此登记书应该没有法律效力。
    王、刘二人是否结过婚？自贡中级法院在4月7日历时一天的开庭后，最终确定必须鉴定后才能判决。法院给予了双方同等的机会：刘娅申请对《结婚登记申请书》上“王杰”签名上按的指纹进行鉴定，王杰申请对婚姻档案的形成日期进行鉴定。然而，记者在发稿时获悉最新消息：自贡中级法院没有从自流井区档案馆和民政局提取到婚姻档案的原件，已通知王杰无法对指纹真假和档案形成日期进行鉴定。
    人们议论纷纷：法院具有司法强制力，竟然无法从可能存在问题的婚姻登记部门取到婚姻档案，这说明什么问题？难道仅凭存有分歧的婚姻证明，就可以认定王、刘二人是不是夫妻？
    备受瞩目的自贡豪门“离婚大战”，目前看来依然是悬疑重重。王杰说，刘娅伪造婚姻档案，是为了转移人们的视线，妄图以诉讼方式达到侵占他财产的目的，他要求法院将此案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刘娅刑事责任，但法院并未明确表态。而根据贡井区法院的一审判决，刘娅可分得王杰名下55%的个人财产。

谁才是股东？
    刘娅起诉要求解散九鼎集团的诉讼，牵涉出的则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真假股东问题。
    刘娅称，自己在2004年4月29日与其二哥刘平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购买了刘平持有的九鼎集团1500万股股权，并与王杰签订了《夫妻财产约定》，办理了公证。2006年3月29日，九鼎集团在吸收合并自贡九鼎房产公司时，刘娅原持有的九鼎房产公司180万股并入九鼎集团，自己的总股份变成了1680万股权，持有九鼎集团29.58%的股份。刘娅的证据全部来自自贡市工商局。
    然而，刘娅所说的股份却受到了王杰的强烈质疑。3月11日开庭时，九鼎集团的律师当庭出示了西南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第一批《司法鉴定意见书》，明确指出：刘娅主张持有九鼎集团29.58%股权的证据，已经鉴定为伪造，不仅上面“王杰”的签名不是王杰本人所写，而且另一股东“朱晓明”的签名也非朱晓明本人所写。
    九鼎集团副总经理朱晓明告诉记者，他是九鼎集团的原始股东，从未将股权转让给刘平。“可刘娅现在却拿出工商档案说我的股份居然早在1996年就被‘转让’出去了，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刘娅向法院提交的刘平受让我的股份的协议上我的签名是伪造的！”王杰和朱晓明说，他们在1996年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刘平其人，自己的股份怎么就被莫名其妙地转到刘平的名下了呢？
    王杰对工商档案中一份1994年5月8日《股东会纪要》哑然失笑。这份文件记载：“全体股东一致推选王杰为董事长，并由董事长提名选出刘跃为总经理，朱晓明为副总经理。”
    王杰说，刘跃是刘娅的二哥刘平之子，现年21岁，当年只有6岁多。“我怎么会选一个连算术都还不会的娃娃来管公司？这样的造假真是太荒唐了！”
    王杰还说，他在1996年前并不认识刘娅，可现在自贡市工商局保存的公司章程等绝大部分工商档案材料居然是刘娅书写的，而且大部分材料竟然只有复印件！
    西南政法大学司法鉴定中心的第二批《司法鉴定意见书》显示：刘娅用以证明自己持有九鼎集团29.58%股份的所有工商档案资料以及公证档案上“王杰”的签名均不是王杰本人所签，绝大部分材料上“王杰”签名竟是刘娅所写。
    这些文件很多都是事后形成的，却堂而皇之地放到了自贡工商局保存的九鼎集团工商档案里，怎么回事？王杰和朱晓明将此事反映到自贡市工商局，引起了该局的重视，目前已在进行调查。
    记者采访了解到，自贡中院查封了九鼎集团的几乎全部资产。律师蒲杰称，法律明文规定财产保全必须提供足额担保，可刘娅却能以存在争议的29.58%的股权要求自贡中院查封九鼎集团的几乎全部财产，并且该部分所谓股权还反复在离婚案中作为了财产保全的担保物。他还说，即使按照刘娅的起诉，她不过持有九鼎集团29.58%股权，保全九鼎集团的全部资产，显然超过了她诉讼请求的范围。这里面的原因耐人寻味。
    “我们反复找自贡法院交涉，指出了违法之处，要求纠正，可法院就是不解冻。”蒲杰说。

触目惊心的审计数据
    王杰对记者说，刘娅从2006年开始就陆续将九鼎集团出资购买的数辆豪华轿车、别墅落户到自己的名下，并挪用公司专款购买高档写字楼，指使出纳将200万资金转入她母亲名下等等，侵占的资产总额竟累计达1.8亿元。比如，2007年11月，刘娅背着王杰将九鼎集团出资300多万购买的一辆宾利轿车落户到她年仅16岁的女儿名下，事发后却说是王杰赠与她女儿上学接送用的。
    记者从某会计师事务所近期完成的九鼎集团《资金专项审计报告》中看到，刘娅任总经理期间，“采用虚构他人借款，挂账转移、侵吞资金41笔，转移、侵吞资金金额5884万元”；“采用隐匿经济内容转移、侵吞资金110笔，转移、侵吞资金金额3378万元”；“多计多付4笔261881.90元”、“无支付原始凭证现金支付2笔169101.00元。”“上述舞弊合计金额9305万元，是在现有的财务资料基础上，不包括灭失的会计资料可能存在的舞弊金额，还不包括受销售核算特点影响的销售收入未入账部分……。”如此结果，读来让人触目惊心！
    负责专项审计的副总经理李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太罕见、太典型了，我们会计师事务所自上世纪90年代成立以来，从未出过这样的审计报告！因此我们建议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他还说，即使是他这样一辈子从事财会工作、已临近退休的资深人士，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例。
    李文告诉记者:“由于涉及到人的问题，我们非常慎重，我们作出的审计报告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他说，审计报告中所列的“舞弊金额合计9305万元”是有充分证据的，还有1亿多元的资金问题需要相关部门的协助补证后才能最后下结论。“涉嫌舞弊金额最后可能是1.68亿元，而不是9305万元。”
    在上述涉嫌舞弊资金的背后，一家国有银行或隐身其中。王杰向记者出示了自己在某银行开设的存折明细账单，上面记载着：2008年3月1日，合并交易后余额为8811.640952万元，同日发生交易，减少8693.115048万元，资金到哪里去了？该银行拒绝为他查证。
    同样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该账单上出现了4处资金短缺。比如，2008年3月3日交易后的余额为1705029.80元，紧接着3月4日存入4869.40元，余额应为1709899.2元，但该账单显示的余额却只有9899.20元，整整相差170万元！王杰多次要求查明资金去向，可银行方面至今就是不给任何解释。
    王杰向记者展示了厚厚一摞报案材料。他说，从去年8月起至今，九鼎集团向自贡市公安局报案18次，反映了38个问题，但该局在去年9月1日立案后，未到公司进行过一次调查，也未找他了解过一次情况，却在去年11月4日悄然撤案，九鼎集团至今没有拿到该局的撤案通知。
    王、刘二人的“大战”最终将走向何方？案件能否得到公正处理？九鼎集团上千名员工的命运将会如何？本报将继续予以关注。
    最新消息是，九鼎集团目前已被迫关闭了8家连锁超市，上百名员工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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