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民主双赤字，泰国后普密蓬时代如何将息？

特约记者 霄虞 泰国曼谷报道

10月14日，泰国曼谷的街道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泰国民众都希望能够亲自目送他们最敬爱的国王普密蓬·阿杜德走完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程。普密蓬国王的遗体将从曼谷诗里拉吉医院运送至大皇宫玉佛寺，并在那里安放一年，接受民众悼念。

为了表示哀悼，泰国民众纷纷穿上了黑色服饰。没有穿上黑色衣服的人士，在社交网站上遭到了网民的斥责，指责他们不尊重已故泰王。在这斥责的背后，其实是部分泰民由于经济压力，无力购买因需求量突然大增价格迅速上涨的素服。

即使共同哀悼普密蓬，即使是大家心中同样为他的离开哀伤，横亘在泰国城市中产和边远贫苦农民之间的那道裂痕依然无法弥合，尤其是被视为泰国社会族群分裂“黏合剂”的普密蓬过世之后，更是将泰国推向了更加不确定的未知。

暗流汹涌

10月17日，泰国副总理维萨努在泰国官方电视台宣布，泰王普密蓬的遗体至少一年内不会火化，在那之后过一段时间，预计才会举行新国王的加冕仪式。

王储哇集拉隆功现年64岁，他已经拒绝在父亲过世之后立即登基，表示想和举国上下一起悼念先王。“他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什么时候可宣布成为国王，加冕仪式可以之后举行。”维萨努说。普密蓬国王是在1972年钦定他为继承人的。

在哇集拉隆功未正式成为国王之前，按照泰国的《宪法》，泰国枢密院主席、前总理炳·廷素拉暖将暂时担任摄政王。而目前真正掌握权力的是泰国军方代表，他们在2014年从民选政府手中接管了泰国政权。

在外界看来，哇集拉隆功宣布推迟成为泰国新任国王，是为了可以给泰国一段时间来适应。因为与其被视为泰国稳定基石、深受爱戴的父王相比，这位过去花钱如流水，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欧洲，被其母亲诗丽吉王后称作“唐璜”的王子的确很难一时间被泰国民众所接受。

泰国在普密蓬国王任内曾经发生过无数次军事政变，修改过17次宪法，更换过20多任总理，普密蓬一直被视作是独立于政治之外的国王，在泰国政治局势异常紧张的关键时刻，他不止一次出面干预，寻求非暴力解决路径，屡次挽救泰国于内战的边缘。虽然泰国也是君主立宪制政体，但是相较于其他国家的“虚君制”，普密蓬国王在绝大多数泰国人心中拥有神圣地位。经济学家们担心普密蓬的离世，很可能令该国已经低迷不振的经济陷入混乱。

目前虽然因为是全国哀悼期间，市场情绪保持平静，泰国股市和泰铢兑美元汇率都已经从泰王病危时的由跌转升，但是在这种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王储哇集拉隆功急需证明自己与他的父王一样可以领导泰国——在军队和民意杂糅下的政府保持稳定。但在他证明自己之前，投资者会主动规避风险。“接下来两个月才是关键时期。”穆迪评级公司驻澳洲的分析师Jack Chambers说。

与此同时，哀悼气氛也会降低泰国的商业情绪。随着消费者购买欲望的降低，将反过来影响生产企业的生产能力。几个重点行业如汽车、广告、传媒等行业已经在通过提前退休计划解雇部分员工。2014年，泰国GDP中的70%来自出口贸易，而哀悼也会对泰国的旅游业造成一定影响。泰国政府已经宣布在未来30天内，电视中禁止一切娱乐节目，除了播报悼念普密蓬国王的新闻外，还将持续播放普密蓬国王生平的纪录片。

旅游产生的经济效益占到了泰国GDP的10%，也是泰国重要的外汇来源。世界旅游理事会的数据显示，旅游业为该国提供了大约540万个工作岗位。

“受到高度尊敬的国王一直是泰国重要的统一形象，国王帮助目前执政的军政府增添了一些合法性，如果没有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该国可能已经陷入了内战。”Capital Economics的分析师说。

“双赤字”危机

虽然说作为民众最为爱戴的国王，普密蓬无论何时离开都会带给泰国深深的伤痛，但是在如今这个节点离开，或许伤痛更甚。

因为，眼下的泰国正陷入一个“双赤字”的危机中。

从1997年陷入亚洲经济危机以来，除去中间的3年时光，在将近20年的大部分时间中泰国都处于财政赤字中。原本在泰国财政部的计划中，2017年将要实现预算平衡，而普密蓬的离世已经让这个计划成为了泡影。据泰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16年财政年度前6个月（2015年10月至2016年3月）赤字已经超过5000亿泰铢，远远超过了泰国财政部所给出的2016年财政预算赤字3000亿泰铢的额度。

而为了进一步安抚边远地区的农民，刺激泰国的经济增长，泰国政府目前正在酝酿的还有将近20个投资计划，总计为1.41万亿泰铢。面对泰国近十年3%的——东亚国家中最低的增长速度，一旦要实现这些计划，泰国的财政赤字还将进一步拉大。

随着赤字的增加，以及美联储12月份加息步伐的临近，曾经在1997年带给泰国经济噩梦的那片乌云似乎又一次聚拢起来。10月初至今，亚洲债市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资金外流迹象，根据泰国债券市场协会数据计算，10月前10天外资减持92亿泰铢(2.638亿美元)泰国债券，9月和8月则分别增持153亿和411亿泰铢。也许唯一能令泰国政府稍感安慰的是，与20年前相比，泰国的外汇储备水平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据泰国央行数据显示，9月份泰国的外汇储备为2007亿美元。

然而，除了财政赤字威胁之外，另一个会给泰国未来带来巨大不确定性的，却是其长久存在的民主“赤字”。泰国无法保证永远会拥有一个圣明的君主，而在曼谷亲王室的精英阶层与周边的城市化农民阶层之间的政治诉求差异也无法永远凭借军事干预来调停，正视泰国民众的民主需求，赋予泰国民众更多民主和改革的权利，或许才是破解困扰多年泰国政局动荡难题的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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