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保法案：撕裂日本 危及亚太

7月16日下午，日本众议院以多数票赞成的结果，通过自民党和公明党执政联盟力推的新安保法案。根据相关程序，此后60天内参议院须对该法案进行审议，如通过则法案成为法律；如参议院否决或拒绝审议，法案将再由众议院表决，这轮表决后无需参议院过堂，法案也将成为法律。由于执政联盟控制众参两院，所以，只要无特别变故，新安保法案将肯定在9月27日本届国会结束前走完整套程序。

新安保法案是在反对党和民众激烈反对的背景下强行表决的，不仅引发日本社会罕见分裂，且以其“战争法”本质构成战后日本安保政策及和平发展道路的重大转折，进而必然对亚太稳定与安全带来巨大隐患。在灼热的民族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驱动下，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正在偿还其外祖父岸信介的遗愿，在强化日美安保同盟的基础上与“和平宪法”渐行渐远，再现了日本政治家偏好赌博、投机与冒险的文化基因。

根据1946年11月公布的《日本国宪法》，日本在第二章做出“放弃战争”的历史承诺。此章篇幅不大，仅包含第九条（放弃战争，战争力量及交战权）两小段内容：“1，日本国民衷心谋求基于正义与秩序的国际和平，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2，为达到前项目的，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交战权。”基于上述言简意赅的表述，日本战后宪法被称为“和平宪法”，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专守防卫”的国防政策。

《联合国宪章》规定，主权国家在遭受武力攻击时将自然拥有适度与合理的武装自卫权，这种权力一般被分解为“单独自卫权”和“集体自卫权”。“单独自卫权”指一国在受到武力攻击时可单独发动战争或使用武力，“集体自卫权”则指即使本国未受侵犯，也有义务参与同盟国合法自卫行动。日本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起国之一，于70年前通过“和平宪法”放弃“集体自卫权”，并对“单独自卫权”做出较大限制，集中体现在仅作自卫还击，并不得拥有正规军队。

但是，“和平宪法”相继被岸信介和安倍晋三这祖孙俩以切香肠的方式逐步消解。岸信介政府与美国签署《日美安全保障条约》，将日本捆绑在美国战车上。安倍晋三内阁则通过修改宪法解释首先解禁“集体自卫权”，抽掉专守防卫的战后安全战略体系基石，此次又修改和增设11部相关法律，使“和平宪法”徒有其名，进而为日本武装力量以后在全球范围内使用武力扫清法律障碍，甚至为日本重建军队奠定法理基础。

安倍晋三利用了日本宪政制度赋予的便利，不仅延长本届国会会期完成立法程序，而且依靠控制议会两院多数席位优势，坚持推动日本安全战略转型以便“名垂青史”。本届国会，自民党和公明党分别拥有众议院291和34个席位，以325票的优势超过480个席位的三分之二；两党在参议会也分别拥有114和20席，超过242总席位的半数。这种席位优势让安保法案毫无悬念地连闯众参两道关卡。

这是改变日本命运的重大事态，不仅引发各界强烈反弹，还撕裂着日本社会。在“日本人将在世界杀人，日本人也将被杀”的普遍担心下，安倍的支持率已跌破42%，仅有39%；反对该法案的民众达到56%，支持者仅有26%；认为法案违宪者达48%，认为不违宪者仅为24%。民主党和共产党等主要在野党坚决反对，甚至极右翼维新会也站到安倍执政联盟对立面。众议院表决当天，举行示威的各界人士达到10万之众，不仅规模为近年少见，而且其中近三成者为自民党追随者。即便如此，已无法扭转大局，各在野党所能做的除了口头谴责，也只能以退出表决进行抗议和抵制。民众的选票决定了各个党派在立法机构的席位，控制国会与政府的执政联盟却做出让多数国民无法接受的战略抉择，这就是宪政民主的悖论和局限所在。

中国外交部、国防部几乎在第一时间同时表态，对日本众议院通过安保法案严重关切，质问日方是否要改变专守防卫的一贯政策，是否要改变战后70年和平发展的道路。语气克制冷静，话锋却非常锐利深刻，表达了中国对日本何去何从的不安和焦虑。因为日本放弃“和平宪法”，将可能引发战后亚太格局的深刻变化，并增加中日在东海、南海的海空摩擦，甚至可能引发新的军备竞赛，让已不平静的亚太地区更加刀光剑影。

新安保法案使日本武装力量由“专守防卫”改为攻守兼备，由“就近”防范改为全球出击，日本自卫队不仅可能向“日本国防军”转换名称和身份，其兵力规模、兵种类别、武器装备、投放半径和行为模式，都可能发生巨大调整，日本兵力的整体升级换代将进入快车道。尤其是，当出兵海外受到美国日益高调的敦促、欢迎和支持，并获得部分亚太特别是南海争端国家的欢呼与怂恿后，安倍政府不会轻易中途罢手。日本安保政策变轨指向中国已明确无疑，安倍晋三7月中旬曾直白地向日本媒体称“安保法就是针对中国南海的”。21日，被自民党要求重新回炉后公布的《防卫白皮书》也突出强调中国的所谓威胁。

中国自然要对日本安全战略动向保持足够警醒，但也不必杞人忧天，不必过于在乎日本修宪后走上全面武装之路。中国已非“甲午战争”前夕浑浑噩噩、腐败透顶的大清王朝，而是综合国力快速增长、并被多次战事证明的军事强国；中国也非“九一八事变”前夕被列强蹂躏宰割、无力自保的“东亚病夫”，而是跻身全球舞台中心并参与制定规则和发挥领导作用的世界大国。两倍于日本的GDP总量和海洋空间，10倍于日本的常规军队，14倍于日本的人口数量和25倍于日本的辽阔国土，以及足以对付任何大国侵犯的战略导弹部队和核打击力量，都预示着日本重蹈覆辙将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实，日本战后70年形成的民主体制、宪政道路及和平主义已深入人心，也是防范日本重新发动侵略的最大内生性保险机制。安倍正遭受的强大反对浪潮足以让我们对日本人民保有信心，当他们真切意识到安倍政府有失控危险，一定会通过大选变更政权而迫使当局悬崖勒马。也许，强推新安保法案，已成为安倍政权走向下坡路的转折点。

（作者为国际问题专家、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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