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尔利血案与欧洲“绿祸”恐慌
摘要: 巴黎《沙尔利周刊》袭击,引发欧洲大陆对所谓的“绿祸”的喧嚣。12名手无寸铁的编辑被点名处决,另外5名警察和平民也相继遇难,17条被恐怖分子横枪夺命的欧洲公民,成为“法国9·11”纪念碑的苦主,其生命的意外丧失,也许开启了一个可能改变欧洲的恐慌时代。
■马晓霖
巴黎《沙尔利周刊》袭击,引发欧洲大陆对所谓的“绿祸”的喧嚣。12名手无寸铁的编辑被点名处决,另外5名警察和平民也相继遇难,17条被恐怖分子横枪夺命的欧洲公民,成为“法国9·11”纪念碑的苦主,其生命的意外丧失,也许开启了一个可能改变欧洲的恐慌时代。
法国370万人走上街头抗议暴行,40多位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聚集巴黎表达义愤,世界各地谴责之声势如潮水,“我是沙尔利”形成笔杆子不畏枪杆子的瞬间强音,这都意味着这一事件的不同寻常。尽管死难者中有无神论者、基督徒、犹太人甚至穆斯林,但是,5名杀手的伊斯兰标签,以及他们杀人的信仰遮羞布,带给欧洲乃至全球伊斯兰社会巨大压力。媒体称,法国许多穆斯林妇女不敢上街,担心受到报复或伤害;德国的激进派别直接把伊斯兰教称为“绿教”,示威要求穆斯林离开欧洲;英国反对欧洲化的独立党领导人赤裸裸地形容巴黎血案是欧洲版的“第五纵队”逆袭……
其实,所谓“绿教”在法国和欧洲导致“绿化”,进而形成“绿祸”是个渐进过程,它既反映伊斯兰人群在这个异质文明核心区域的客观演进,也反映欧洲人对它由来已久的主观定位。当然,这种带有明显歧视色彩的感觉,盛行于9·11之后,特别是“基地”组织在伦敦和伊斯坦布尔等地制造针对欧洲目标的恐怖袭击之后。
持续发酵的“头巾风波”即是欧洲人“绿色恐慌”最早的里程碑事件。出于维护世俗化传统和遏制宗教激进思潮的考量,2004年法国议会通过决议,禁止穆斯林女性头巾、基督教大十字架和犹太教象征物进入公立学校,引发穆斯林世界不满。这个法律出台的大背景当然是法国和欧洲主流社会对日益增长的穆斯林人口的担忧,以及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以降,各种伊斯兰激进力量在国际政治舞台的轮番登场。虽然“头巾风波”时起时落,大致也令行禁止,但文化冲突乃至族群撕裂大概也从那时起进入公众视野,并且日益清晰。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6年,《沙尔利周刊》不顾穆斯林世界公认的绝对禁忌,首次刊登调侃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画,受到时任总统希拉克的公开抨击。次年,《沙尔利周刊》赢得此案民事官司,但这也许鼓励了该刊在激化矛盾与对立的道路上一鼓作气:2011年、2012年该刊故伎重演,把穆罕默德当做讽刺羞辱的对象,甚至顶着各种压力甘做拒绝妥协的唯一欧洲媒体,最终成为宗教仇恨和恐怖袭击的文化地标。其实,这种对着干的做派,也是欧洲文化人恐惧伊斯兰的另一表征,那就是在世俗化法律保护下,在言论自由高于一切的社会,伊斯兰不能置身事外,否则,将导致社会意识形态的天平倒向真主的条规。
法国并非唯一对伊斯兰化严防死守的欧洲国家。2009年,瑞士以全民公决方式禁止修建新的清真寺宣礼塔,主张排外、鼓吹民粹和反对伊斯兰的极右翼党派也在随后的重大选举中获胜,舆论影响力大幅飙升。2012年,当丹麦《于尔兰邮报》刊登12幅辱没穆罕默德的漫画,德、意、西、法部分报纸跟进转发,引发大面积外交纠纷和伊斯兰极端分子威胁,欧洲对伊斯兰世界的反感情绪迅速升温。当《沙尔利周刊》高调逆行,继续转发和放大,导致法国关闭20多个驻外使领馆后,欧洲人的“绿祸”恐慌登峰造极。
去年,随着“伊斯兰国”武装在叙利亚和伊拉克迅速崛起,大批欧洲穆斯林青年出现在中东战场,甚至担当杀戮人质和对外传播的主角。喝欧洲奶水长大,选择的竟然是背离西方价值观的歪门邪道,这让以“恩主身份”自居的欧洲精英大惑不解。当这些逆子接受洗脑和训练,返回欧洲就近作战的消息渐次传播扩散后,欧洲人对伊斯兰的恐慌再上层楼,痛如切肤。据《时代周刊》报道,法国人迈赫迪·奈牟彻袭击布鲁塞尔犹太博物馆并枪杀4人,法国检方称,奈牟彻在叙利亚生活一年有余,且与“伊斯兰国”保持瓜葛。2014年3月,法国反恐机构从另一名叙利亚回来的“圣战者”公寓搜到2.2磅炸药。实施《沙尔利周刊》袭击的兄弟二人,也被证实在叙利亚受到专业训练,且听命于“基地”组织也门分支。据估计,投身“伊斯兰国”武装的法国人超过700人,英国人也有300名之多。
法国,作为最早向阿拉伯人敞开大门,也拥有最高比例穆斯林人口(1/10)的基督教国家,对“绿祸”的恐惧已成知识分子的心病。去年5月21日,法国极右翼头面人物作家多明尼克·瓦内在巴黎圣母院饮弹自尽,抗议允许同性恋合法化。但是,法国媒体也称,其自杀的深层原因是恐惧“绿祸”。去年10月,一位穆斯林妇女因为戴面纱欣赏歌剧,被依法请出歌剧院,引起穆斯林社团新一轮抗议,再次将文化冲突推高。11月,德国一项调查显示,57%的非穆斯林民众感觉到伊斯兰教是个威胁。
本月初,法国明星作家米歇尔·维勒贝克的最新预言式小说《屈服》迅速蹿红,并被媒体形容为铁定“头号畅销书”。它和巴黎血案撞车,更体现对所谓“绿祸”歪打正着式的先知先觉。该小说主旨是,2022年穆斯林兄弟会党派将击败传统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党赢得大选,使法国历史上出现第一个伊斯兰政府,进而影响法国、英国、瑞士和欧盟其他国家的日常生活。
《屈服》首印15万册,这在法国已相当可观,德文、意大利文译本1月中旬将上市。维勒贝克本人说他政治立场中立,此书并非现实主义作品,至少在几十年内也难以成为现实,但他又公开抱怨说:“无神论死了,世俗化死了,法兰西共和国死了!”国民阵线领袖玛琳娜·勒庞则评价此书称,维勒贝克的预言一定会发生。
恐慌会杀人吗?会的。笔者在巴黎期间获悉,压断作家瓦内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来自一位穆斯林博客的“贴心安慰”,那位反同性恋同道宣称,无需担心,等伊斯兰党执政法兰西,将取缔允许同性恋婚姻的法律……法国和欧洲社会对伊斯兰的莫名恐慌,加剧各种限制措施,以及《沙尔利周刊》式的极端冒犯,引发不可挽回的悲剧。有句名言也许大家都知道:当你把对方当做敌人时,对方迟早会成为你的敌人。
(作者为国际问题专家、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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