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痴迷者

作者:严葭琪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3-08-17 00:08:00

摘要:大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完美规整,但它让人丧失了灵巧与笨拙相存的双手。所以在英语中,“人工”(artificial)一词源于艺术和技巧,可见手工创造力的变幻无穷。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严葭琪 北京报道
    大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完美规整,但它让人丧失了灵巧与笨拙相存的双手。所以在英语中,“人工”(artificial)一词源于艺术和技巧,可见手工创造力的变幻无穷。
    今天,一方面许多过去年代司空见惯的手工艺已成绝响;另一方面,总有那么一些人,追慕着手工艺的那份古朴和优雅,并将这份情感融入每一个平常的日子。
手工记录者高星
    诗人高星自称是个怀旧的人。近日,他的记录那些渐趋消失的手工艺的著作《中国乡土手工艺》出到第三本了。
    “一般诗人都有些怀旧情结,对现实的凄凉,使我们对于老物件有一种时空上的占有意念,”高星如此解释自己做这些书的思想动因,并借刘易斯·芒福德在《技术与文明》书中的一段话表达了自己的伤感,“物质至上的残酷现实是,我们的文明更偏爱机械设备的使用,因为商品生产以及动力消耗就有赖于此。而人类的直接反应或不需要什么机械帮助的人类活动却被忽视。……这种习惯几乎已经扩散到现代文明的每一个方面了。结果是人类的个性被忽视。”
    高星最早学的专业是画画,因为经常去农村写生,和一些过去年代的物件诸如陶瓷罐、农具、农产品、印花布、饰品、编织品等物件发生亲密接触,然后就喜欢上了。再然后,就开始收藏这些老物件,为此他经常到古玩市场和农村淘宝。
    后来,高星去了一家杂志社当美编,不怎么画画了,却多了许多拍照片的机会。一次,一个做摄影的朋友拍了一些手工豆腐作坊的照片,并获了民俗摄影奖,高星便建议他每年找几个手工艺拍下去,然后做成书。朋友便邀请他一起合作,他拍照片,高星负责文字。他们一块儿去了趟贵州,拍苗民做银饰、蜡染和刺绣。回来后,高星把文字部分很快弄好了,但朋友的照片却迟迟出不来。高星便把自己当时拍的照片配上,陆续在媒体上发表了。后来,该朋友又忙于别的事情,高星便开始单独行动。照片越拍越多后,2004年,高星出版了他的第一本《中国乡土手工艺》,书中收录了20多种手工艺。两年后,一发而不可收的高星又出了第二本。
    时光流逝到2005年,高星开始有目的地选择拍摄,且出发前会做好功课。高星说,他不太关注那些名气较大的工艺美术,而把视线加诸于“那些和日常生活密切有关的边边角角,比如做豆腐、做酱、木工、打铁之类”。
    东西攒齐了,高星又找到出版他前两本书的朋友,但朋友这回却是倒给钱也不肯出了。高星只好再找了一家出版社,拉了点儿赞助,拖了3、4年,书终于出版了。“因为跨时较长,这本书就越积越厚,最后拍了40多种手工艺,相当于前两本书的容量。”
    高星并非专业的民俗学者。10年来,他的拍摄都是利用出差和业余时间,去到全国各地,前后采访记录了近百种手工艺。他说,“我也深知,手工艺的消失是必然的,不仅仅由于机器的发展、商业利益的驱动、市场的竞争等原因,还有许多社会的、政治的不可抗因素。”最重要的是,传统手工艺赖以生存的生活形态的消失,使这些手工艺无法继续传承。而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拯救这些手工艺,而是为了呈现它们现实的状况”。采访中,高星讲述了拍摄这些手工艺时一些难忘的情景。
    “比如拍做炮仗,印象就特别深刻,我去到河北邯郸的一个小村子,但那里所有做炮仗的人家都死活不让拍。原因在于,现在手工做炮仗是非法的,非常不安全,所以村民特别害怕曝光。”高星解释了半天,一个小伙子终于同意拍了。
    还有拍做酒。当地人都说,没有手工做酒的了。最后高星找人介绍,找到村里一家做假酒的厂,他们因为买不起机器,只能手工生产,然后贴上知名品牌的商标。还有做豆腐的也不愿意被拍,因为手工豆腐不卫生。另外像手工造纸,出来的废液污染河水,也没人做了;手工做醋成本太高,而一瓶醋才卖两块多钱,不合算自然停产;而手工印家谱,费力而效果不佳,卖得还贵,自然也没人印了。
    而有些手工艺确实早已成为了传说,而很多高星以前拍过的老工匠们也都去世了。有次,高星去到贵州拍皮匠、擀毡,这些工具堆在库房落满了灰尘和蛛网,确实是许久不做了,高星只好请工匠们拿出工具比画比画作罢。
    在拍摄这些手工艺过程中,高星经常是喜忧参半的。在江苏高邮,高星发现那里有一条老街,鲜活地上演着过去年代的生活,令高星异常感动。“那里有打铁的、卖火烧的、做木盆的、做蜡的、裁缝、做中药、做寿桃等面食的、修手表的,还有卖上世纪70、80年代玉石的,和工人俱乐部、租小人书的、老式理发的,整条街手工艺和民俗融为一体,是自然形成的为当地人服务的生活场景。”
    但随后,扬州的仿古民俗一条街却让高星大倒胃口,“感觉像是北京的琉璃厂、南锣鼓巷,商业气氛特别浓。比如前面弄个老织布机和老太太在那儿比画着,后面卖的布说是手工织的,其实还是机器织的。还有那些卖点心、酒的,就是个表演。”
    “这种说起来是保护传统手工艺,其实是背道而驰,纯粹是商业和旅游的噱头。而且这种有作假嫌疑的保护,还加速了这些手工艺的消亡。”高星说,这种变种的手工艺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 
手工发烧友
    其实,手工艺也是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一方面是那些和现代生活关联少甚至相悖的手工艺的湮灭于历史的尘烟,另一方面是那些工艺精湛的手工艺或傍着时尚,或凭借怀旧,重新回到了现代生活的视野。
    其中奢侈品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著名的Chanel有多间手工坊,Chanel依靠它们巧夺天工的工艺维系着服饰的精美设计,同时也帮助日渐萎缩的手工业一代代传承下去。其中手工坊制作的Chanel经典山茶花,就比想象的复杂许多。据说,虽都是山茶花,在制作中却要求能表现出哪些花瓣经过日晒,哪些即将凋零,哪些花瓣还有生机等花朵的不同形态。
    虽然这些奢华大牌的手工再怎么精湛,也难免其商业的注脚,但它也从另一个侧面诠释了真正的奢华,其实是那些浸润着心血、以虔诚态度和情感打造的手工物件。
    今天,在喧嚣忙碌的都市生活中,仍有一小众人怀揣追古的情怀,于静谧中重拾那些往昔岁月的精美手工技艺。这么多年来,手工的风刮了一波又一波,从十字绣到创意手工,从手工编织到手工书,从自娱自乐到结团集社,并与绿色生活、有机理念、慢生活等相伴而行。
    目前国内已形成一些颇具影响的手工网站,比如开办数年的“手作芸城”,就是许多手工布艺爱好者的拥趸,它不仅开设了教授手工的课程,还为手工发烧友提供了互相交流的空间。而越来越多的个人,也加入到手工发烧友的行列中。
    李女士从一家大公司辞职后,就在家开始了愉快的手工生活。她自己设计衣服,做布艺,最拿手的是,她能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女性那样,用一根棉线和一枚钩针进行手工钩编,织出桌布、沙发巾、杯垫等几乎所有的钩花布艺用品。李女士将她的作品搬到网上后,立即吸引了众多粉丝,而天天被追着请教的她,最后干脆定期在网上开班授课。
    在中国,主要是女性从事手工制作;而在国外,很多男人都是做手工的好手,他们自己刷房子、做家具,打理花园。奥斯卡影帝丹尼尔·刘易斯就是个做木匠活的好手。据说,篮球运动员赛义德·阿巴斯家中的许多家具都是他亲手做的。在刘易斯看来,木工是园艺的延展,是一件跟自然直接发生关系的事,它和电影、摄影、诗歌一样,是一个创造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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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的手工书
■严葭琪

    手工书是一种古老的文化产物,中国古时的结草记事应该是最早的手工书了。而在14世纪欧洲约翰内斯古藤堡发明铅活字印刷之前,所有的书籍应该都是手工印制的。
    近几年,手工书在国内流行,虽然成本昂贵,但仍有不少人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文章、图片和画作,制作成种种设计别致的手工书。
    而在国外,手工书的爱好者很多,它们已成为一种艺术品。近年来中国香港、台湾和日本也开始流行手工书,且制作和市场都趋于成熟。
    在新西兰的奥马鲁镇,有一个聚集最多维多利亚风格建筑群的历史城区。城区中心地带有一家装订书店。店主麦克·欧布朗,是一个使用传统方式的书籍装订者,也就是一个手工书的制作者。他的店里摆满了各种老式机器,他通常会用一台木制装订机把书装订起来,并尽可能使用再生纸或旧的纸张。
    麦克很享受他装订书籍的手艺,大多数人也称他的手艺为艺术。事实上,要想获得麦克的作品,可能要等上将近4年。而麦克自己也出版了他手绘的一本书,叫做《维多利亚时代的奥马鲁》。
    麦克将他的手工书看做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救生艇行动,它将过去留存起来,传承给未来的子孙”。麦克感慨,“如今我们这样的人太少了,相信它可以被当做拯救未来的一个手段,这也是拯救传统手工艺的一个手段,有机运动、高等文化运动都能融入手工业的全景中。我不会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跑到大超市去买东西,我会去莱登农民市场去采购食物,我现在还在自己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炭火炉上烘烤自己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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