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访瑶寨

作者:李成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2-11-28 22:56:00

摘要:瑶族曾经叫“徭”、“莫徭”,此名称之得与秦汉以下历代王朝将瑶族纳入徭役制度而瑶人一再反抗有关。

深山访瑶寨

     在大学时代,曾与广西梧州的一位瑶族诗人有过很多通信;我甚至在十八九岁时就写过《大猺山的传说》一诗,当然,所写的完全出自想象。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踏访瑶寨。
    车在桂北的丛山间穿行。一座座青翠的山峰从车窗边掠过,一道道清澈的溪流迎面扑来,又倏忽跳跃到身后;到处都是绿色,莹澈明亮的绿色,蕴含着生长的元素,激发人的思绪。驶出龙胜县城不久,就可看到宏伟的大山之间,时或有瑶族的村落出现。那木板砌筑的墙壁,那耸起的错落的屋脊,那晾晒在架上的红色的、黑色的衣裳,那掩映着村庄的绿树翠篁以及隐现在其中的高高低低的村路、人物……显得是那么的古朴安然。
    落脚瑶寨
    根据导游在车中断断续续为我们所做的介绍和头脑中被唤醒的有关瑶族知识的零星记忆,我更体会到瑶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勤劳、勇敢、智慧的民族。瑶族主要分布在广西、湖南、云南、广东、贵州等省区。远古时代,我国西南山地就有所谓“山越”和“五溪蛮”,瑶族就与“荆蛮”、“长沙武陵蛮”有渊源关系。瑶族曾经叫“徭”、“莫徭”,此名称之得与秦汉以下历代王朝将瑶族纳入徭役制度而瑶人一再反抗有关。周去非《岭外代答》:“徭人者,言其持徭役与中国也。”而“莫徭”就是不缴税赋,不赋劳役之人;元代将这群化外之民蔑称为“猺”——没想到,我的那首拙作所用之“猺山”二字,即来源于此。后来叫“瑶民”、“瑶族”,乃出于民主人士的建议,才算给予瑶族同胞应有的尊重。瑶族分布的特点是大分散、小聚居,主要居住在山区。有自己的语言,但支系比较复杂,各地差别很大,有的甚至互相不能通话。通用汉语或壮语。历史上没有本民族文字,一般通用汉文。瑶有多个支系,有平地瑶、布努瑶、茶山瑶、盘瑶等,大多与苗、汉、壮等族有过血缘关系。我们这次去访问的是盘瑶,族中多有盘姓,认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盘古为族祖——所以瑶族至今仍每隔三五年在农历十月十六都要过一个盛大的盘王节,届时男女老幼都梳妆打扮,换上节日盛装,载歌载舞,尽欢而散;古时曾过着刀耕火种和狩猎的生活,有的支系以农业游耕为主,“吃尽一山则他迁”,其主要种植薯、芋、菽、豆等旱地作物,“居无常,住无所”,不入“版籍”。唐朝诗人刘禹锡曾有《莫徭歌》:“莫徭自生长,名字无符籍。市易杂鲛人,婚姻通木客。星居占泉眼,火种开山脊,夜渡千仞冈,含沙不能射。”除末一句我认为不对外,写的都符合实际。现下他们还刀耕火种吗?显然不会,那么他们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正玄思遐想之际,车子已在一个比较大的村寨脚下停稳;我们刚一下车,就听到一阵悠扬明亮的唢呐声,显然是瑶寨的人在欢迎我们这一群远道而来的客人,村寨依山而建,木屋高低错落,不是单间独立,而是接屋连檐,有的面积还相当大,不是想象中的茅棚,甚至带有木结构的长廊;一条石板村道蜿蜒曲折,从垒屋的石脚下延伸山下。一看就知住宅分上下两间,有点像南疆各地常见的吊脚楼,此即所谓“干栏式”结构。我正要进入村寨,忽见村口一块平地上立有一高高的木柱,上面凹凸不平地雕刻着图像,游人正纷纷在其下照相。导游告诉我,此即为图腾柱,一般瑶寨都会有的。我走上前,见图腾柱从整体看,形似一只翘首而吠的黄犬,只是它的身子也太长了些;中间塑出的是抱柱的几只猴子,以及道道项圈以及正在梳妆的妇女,而其底部却是一颗硕大的牛首,其吻部已触及图腾柱的底盘,双眼巨大而圆,牛角弯曲,似正沉浸于饮水的闲暇享受之中。我是第一次见到图腾柱,自是饶有兴趣,当即也摄影一帧,以作纪念。然则,为何以狗为图腾柱呢?走在我身边的导游告诉我:瑶族普遍崇拜狗。瑶族人认为狗是自己的祖先。相传在远古时代,两大王发生争战,其中一大王颁下诏旨,如将那个敌对的大王杀死就把女儿许配给他,瑶族的祖先将榜文揭下,深夜潜入敌军将那大王的头颅咬下。许下诺言的大王反悔不得,却又认为这是一只狗,于是要求他们隐居深山。瑶族的祖先带着大王的女儿来到远山野岭,不料,深夜瑶族的祖先竟由狗变成人,二人结为夫妻,世代繁衍……
    展现瑶艺
    说话间,村子里已经有人出来迎接我们。是一群瑶族妇女,个个都着几乎一样的服饰。上身是红色或紫红色的无领大襟上衣;下着百褶短裙,黑、白、紫花纹相间,前面还有一人黑衣围裙,脚着黑鞋白袜,头包黑巾。她们的布料都像土机织的老布,上有朴素的花格纹。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们就听说瑶家有红瑶、白瑶之分,此当是红瑶无疑。她们有的头上还插有一支竹筷似的簪子,但大多数头发都包在头巾里了,除了戴有耳环,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头饰。走到我们面前的一位姑娘,娇小俊美,表情生动,一看就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果然,导游介绍说,这是他们的寨花。我问她贵姓,她说她姓韦,一口普通话,非常清晰。我们在她的导引上,登上台阶,进入右手一座木楼,踏进二楼,见这里的布局跟我在自己家乡所见的一般农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四壁都是木板而已。在楼上一侧,还辟有一个两人住的单间,墙上还贴着几张当红明星的剧照。一座老式挂钟正在壁间滴滴答答地走动,提示我们这里经过多么悠久的时光,而正是伴随这一声声嘀嗒声,历史的脚步已经走到了今天——多少旧俗渐渐消失,而新的生活气息已从山外渗透进来的今天。
    我们不便过多走动,就坐下来,听导游给我们讲解瑶族的历史和故事。这时有老妇人用木盘托着油茶来给我们喝,并说这是瑶家招待客人必尽的礼数。托盘里还放着一双筷子,并言明,如果客人只取一支筷子,那就表示只是“一心一意来做客”,她们就不留我们住下来了;如果取的是一双筷子,则表示愿意留下来,在这里生活。在一刹那间,我对这里的青山绿水竟有了依恋……
    为了活跃气氛,导游请出一位老妇人为我们表演梳理头发。只见她除下头巾,一头长练似的黑发瀑布一般倾泻下来,竟比她的身高还长出一截。老人拿出木梳,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理着,导游在一边介绍说:瑶族还有一个风俗,即是女人只在十六岁时剪一次头发,以后终生不再剪;少女在出嫁前要把头发包起来,不给外人看的(原来如此)。
    道别瑶寨
    看完梳发表演,青年妇女们站成一排,为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山歌,表达对我们来瑶寨做客的欢迎。那山歌如清亮的山泉在楼阁间回荡,想必会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传到瑶山深处。寨花韦姑娘还单独唱了几支歌,可惜歌词我都听不懂。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在她欢快的曲调里或许也藏有一丝忧郁,在这样一个信息畅通的时代,她会不会也与我们一样,总觉得故土虽好,但一辈子处于山乡多少也会有一丝寂寞之感,因而生发出对大山外的世界的向往呢?我想以己度人,想必是会有的吧,因此我格外关注起她来。恰好这时,她们邀请来客对歌,我们唱起了流行歌曲《跑马溜溜的山上》和《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在“看过来,看过来”的乐曲声中,她们纷纷大胆地迈步上前,向我们伸出手来,我们也都手拉手地跳起舞来;虽然我是个“舞盲”,但这一刻,在四周欢乐的气氛里也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舞蹈结束,我们就要跟她们告别了。她们纷拥而来,把我们送到楼下,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韦姑娘,我感到,她的脸上也隐隐地透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我甚至觉得,我是在她的目光里一步一步走出瑶寨的。

(作者系出版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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