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之死（上）
迟宇宙 知名专栏作家
中国的兵家一提到吴起就兴奋不已，觉得他简直就是孙子之后最杰出的人物。可是史学家们却不以吴起军事功绩称道他，反而觉得他是战国变法者的先驱，以至于历史当中，“吴起变法”有了光辉的一页，尽管结局却并不令人兴奋。
“吴起是卫国人，善于用兵。”《史记·孙子吴起列传第五》这么描述吴起。那时正值春秋战国之交，卫国和鲁国之间的关系颇为暧昧。卫国人和鲁国人认为他们都是周王室的嫡子嫡孙，所以整天家相互蹿来蹿去。吴起曾求学于孔子的高足曾参，学习儒学的道理。曾参认为他人品有问题，就将他逐出师门。他于是想办法在鲁国谋了个官职。
有一次齐国伐鲁，鲁君就想起用吴起为将军，可是偏偏吴起娶的老婆却是齐国人，鲁君因此对他有所疑惧，怕他身在鲁营心在齐。当时吴起一心想成名，知道了鲁君的想法后，就拎起把刀把自己的老婆给杀了，用行动来表明他绝不亲附齐国。鲁君见他决绝坚忍，就任命他做了将军，率领鲁军攻击齐军。吴起倒也争气，没用多少时间，就把齐军打得大败。
可是鲁国是个有古老文化传统和强大价值观的国家，自从孔子传道之后，更是整日将“仁义道德”挂在嘴上。吴起虽然打了胜仗，然而鲁国就是瞧不起他的举止。有人到鲁君面前诋毁吴起说：“吴起为人，猜疑残忍。他年轻时家里积蓄足有千金，在外边求官没有结果，还把家产也糟蹋干净了。乡邻们笑话他，他一生气就杀掉三十多个讥笑他的人，然后从卫国东门逃跑了。他和母亲决别时，咬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说：‘我吴起不做卿相，绝不再回卫国。’于是就拜曾子为师。他母亲不久就死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奔丧。曾子瞧不起他就和他断绝了师徒关系。吴起就到鲁国去，学习兵法来奉事鲁君。鲁君怀疑他，吴起就杀掉妻子表明心迹，用来谋求将军的职位。鲁国虽然是个小国，却有着战胜国的名声，那么诸侯各国就要谋算鲁国了。况且鲁国和卫国是兄弟国家，鲁君要是重用吴起，就等于抛弃了卫国。”
鲁君于是怀疑起吴起的人品和用心，慢慢把他给“挂”了起来。吴起不甘心，就想到别的国家找找机会。他听说魏国文侯是个贤明之主，就想去他那儿谋个出路。文侯就问李悝：“吴起这个人怎么样啊？”李悝答道：“吴起贪恋声名、爱好女色，然而论起带兵打仗，就是司马穰苴也比不过他。”司马穰苴是齐国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齐景公时代曾受命于危难，整饬了齐国军队，多次打败外敌，在列国间有了很高的声望。魏文侯一听李悝说吴起比司马穰苴还牛，一下子就任用吴起为主将，让他攻打秦国。吴起果然很牛，一口气夺了秦国五座城池。
据司马迁的描述，吴起做主将，跟最低级的士兵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
有个士兵生了恶性毒疮，吴起替他吸吮脓液。士兵的母亲听说后放声大哭。有人问她：“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吮脓液，怎么还哭呢？”母亲回答道：“不是这样啊。往年吴将军替他父亲吸吮毒疮，他父亲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就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给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我因此才哭他啊。”
魏文侯因为吴起善于用兵打仗，廉洁不贪，待人公平，能取得所有将士的欢心，就任命他担任西河地区的长官，来抗拒秦国和韩国。魏文侯死后，魏武侯即位，一开始也重用吴起。
有一次武侯顺流而下泛舟黄河，船到半途，回过头来对吴起说：“山川是如此的险要、壮美，这是魏国的瑰宝啊！”吴起答道：“政权的稳固，在于施德于民，而不在于地势险要。如果您不施恩德，即便同乘一条船的人也会变成您的仇敌啊！”武侯回答说：“讲得好。”
可是讲得再好也不能说同船的人会成为国君的仇敌，因为那当中最具能量的一个就是吴起自己。魏武侯口中不说，心底难免会敲起小鼓。
到了公叔出任国相的时候，这个小气鬼虽然娶了魏武侯的女儿，却很是畏忌吴起，想把吴起弄走。他的仆人出主意说：“吴起骨头硬但好名望，您可以找机会对武侯说：‘吴起是个贤能之人，而您的国土太小了，又和强秦接壤，我私下担心吴起没有长期留在魏国的打算。’武侯就会问：‘那可怎么办呢？’您就趁机对武侯说：‘请用下嫁公主的办法试探他。如果吴起有长期留在魏国的心意，就一定会答应娶公主；如果没有，就一定会推辞。’您找个机会请吴起到家里，故意让公主发怒而当面鄙视您，吴起见公主这样蔑视您，那就一定不会娶公主了。”
吴起后来见到公主竟公然地蔑视国相，果然婉言谢绝了魏武侯。后来各种谗言也慢慢就到了魏武侯那儿，又加上吴起功高震主的事实，就开始遭到怀疑，慢慢地又被魏武侯给“挂”了起来。
吴起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呆在魏国，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于是就找着个机会偷偷离开魏国，投奔楚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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