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认识“新明斯克协议” 乌东地区：真正和平还有多远？

2015年2月11日到12日，德国、法国、俄罗斯和乌克兰四国领导人在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邀请下赴明斯克就乌克兰东部停火问题举行了长达16个多小时的谈判，最后签订了关于在乌克兰东部地区（以下简称乌东地区）实施停火的“新明斯克协议”。根据协议，交战双方于2月15日零时起正式停火。通过近几天的观察，乌东地区除了偶有零星枪炮声之外，整体局势趋于平静。这回国际社会上爱好和平的人士似乎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毕竟和平对于这块陷入半年战火的地区是无比珍贵的。然而，由于去年9月第一个“明斯克协议”之后，没几天就重开战火的记忆犹存，这又不能不让我们对这个新的协议多抱一份清醒。

    笔者认为，“新明斯克协议”的目标是要在乌东地区实现和平，而能不能达到此目的，最终取决于该协定能否满足签署各方的利益诉求。如不能，重开战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对欧盟而言，乌东地区战火的蔓延后果无疑十分严重。近年欧盟债务危机缠身，经济复苏缓慢，欧元区的经济则更加脆弱，乌东地区无休止的战争必将进一步拖累欧盟经济。此外，新老欧盟国家在对俄罗斯制裁等立场上分歧较大，德、法、意等老欧盟国家希望采取温和的对俄政策，以换取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让步；波兰、波罗的海三国等新欧盟国家则对俄态度强硬，这种立场的差异将严重影响欧盟的团结。而随着危机的恶化，俄罗斯并非没有可能直接卷入战争，这对欧盟将是灾难性的打击，其结果甚至会危及到战后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从这些方面来看，欧盟应该是最希望乌东地区实现和平的一方。

    作为直接的利益攸关方，乌克兰的立场无疑至关重要。对乌克兰来说，乌东地区实现停火是波罗申科政府的首要任务，是乌克兰维护国家尊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唯一选择。因为乌克兰政府军根本没有能力打败乌东民间武装，相反经常处于劣势，这点在战场上已见分晓。与其让自己陷入被动（如乌克兰政府军苦战242天之后不得不放弃顿涅茨克机场），还不如将乌东地区这块难啃的骨头暂时放到一边。然而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新协议文本上明确提出的修改宪法、地方分权、制定“关于顿巴斯特殊地位”的永久法律等内容让波罗申科感受到了城下之盟的痛楚。将来如果这些让仇者快亲者痛的苛刻条件变为现实，波罗申科的仕途也许将就此画上句号。可见，这份文件绝对不是波罗申科政府乐见的结果。但是，如果不停火，乌克兰政府可能面对乌东民间武装更大规模的攻城略地，届时也许更加被动。因此，波罗申科虽然在停火协议上签字，但并非心甘情愿，更何况他心里还指望借停火等来美国的军事援助，这些都将使乌克兰的停火意愿变得更加脆弱。

    在乌克兰问题上，美国很明显想要借乌克兰搅乱俄罗斯的阵脚，在俄罗斯与欧盟关系中打入一个难以根除的楔子。出于这些战略考虑，美国虽然远隔万水千山，但仍然不遗余力地挑动乌克兰这根事关欧洲稳定的神经。因此我们看到，在去年9月第一次达成停火协议之后，美军教官就开始手把手帮乌克兰政府培训士兵，并立即与乌军队举行“快速三叉戟”的联合军演，以此践行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承诺。而针对俄罗斯一直坚称“是美国为了遏制俄罗斯而挑起了这场乌克兰危机”的说法，之前美国一直不置可否，但近期奥巴马也公开承认，在乌克兰的权力更迭中促成了“一笔交易”，致使随后亚努科维奇逃离了乌克兰。从新协议的内容来看，尽管没有直接关系到美国利益的东西，但是停火本身使美国失去了干涉，尤其是军事干涉乌克兰局势的理由。美国借“题”发挥找不到借口，这也是为什么2月9日默克尔访美与奥巴马举行会谈时，奥巴马表示，如果外交努力失败，美欧将会继续联合针对俄罗斯作出“有力反应”的原因。可以预测，未来如果乌克兰重燃战火，美国即便不是始作俑者，也会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

    从俄罗斯方面来看，新协议中的条款对其还是比较有利的。有评论说，这场马拉松谈判中，俄罗斯是赢家，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根据协议相关内容，可以简要分析一下，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到底有什么样的利益诉求。

    首先，乌克兰东西部的分裂从短期看似乎不符合俄罗斯的利益诉求。与对待克里米亚脱乌入俄不同的是，俄罗斯看来并不谋求“独立”的乌东地区加入俄罗斯，这是一个下策选项；相反，明斯克会谈结束后，普京与乌、法、德三国领导人一致强调，“完全尊重乌克兰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也许就像美国希望借乌克兰影响俄罗斯一样，俄罗斯强调乌东地区属于乌克兰的说法采取了类似的政策，运用了看似被动、实际主动的策略，以借乌东问题保持左右乌克兰政局的长期影响力。更何况，如今深陷经济危机的俄罗斯可能也没有能力将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这两块肥肉吞到肚里。与其陷自己于不义和难受，还不如将这个被战争摧残殆尽的地区交给乌克兰处理。

    其次，乌东地区获得高度的自治，甚至能够与俄罗斯建立仅次于国与国关系的密切联系。如果按照新协议的安排，今年底，乌东地区将获得“特殊地位”，甚至可能拥有与其他国家建立联系的权力。这将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俄罗斯的愿望。对俄罗斯来说，乌东地区不仅是掣肘乌克兰政府及西方对俄的重要筹码，其雄厚的工业基础也是对俄罗斯经济的巨大支持，甚至不排除俄罗斯拉乌东地区进入欧亚联盟的可能性。由上可知，将乌东地区留在乌克兰版图之内，但同时又以高度自治的身份与俄罗斯保持密切的关系，这才是俄罗斯在乌克兰最大的利益。普京通过“新明斯克协议”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可以看出，在这场持续了近1年多的乌克兰危机中，各方利益分歧很大，几乎难以调和。这也意味着，国际社会应对“新明斯克协议”在未来平衡各方利益诉求、为乌克兰带来永久和平的认识上多一分清醒。

（作者为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