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简化的是与非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马广志 北京报道
近日,香港知名演员黄秋生用繁体字在微博中写道:“在中国写中文正体字居然过半人看不懂,唉,华夏文明在大陆已死。”此言一出,引发网友热议。
对此,语言文字学家费锦昌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信息社会对汉字标准化的要求着眼,从社会书面交际的效率考虑,从方便广大民众的使用出发,从有利于汉语的进一步推广权衡,汉字还应该进一步整理与优化。
追求简明是
文字的发展规律
《华夏时报》:在简化字使用了五十多年之后,为什么还会出现简化字与繁体字之争?
费锦昌: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首先,关于汉字简化问题的争论,并非是近年来才有的,历史上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从没有消停过;其次,某些人对简化汉字,包括简化字的推行和使用情况,缺乏全面深入的了解,比如“两会”上有些代表关于恢复繁体字的提案,我就怀疑,这些提案是不是他们真正掌握并研究了繁体字,并将繁体字与简化字作了深入的比较研究以后得出的结论;还有一点,我们应该承认,五十多年前我们的研制和推行简化汉字的工作,因受到时代的局限,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它可能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所以现在出现一些争论也是正常的。
《华夏时报》:季羡林先生曾经说过:“汉字简化及拼音化是歧途,祖先用了几千年都没感到不方便,为何到我们手里就抛弃了?”你认为呢?
费锦昌:季老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大学问家,但我想,不管是谁,都不敢说自己对每个问题都研究得非常深刻、自己的每种说法都是符合科学道理的,我想季先生自己也不敢这样说,因此,我们应该认真听取季先生对简化汉字及拼音化问题的看法,但绝不要因为季先生是位大学问家,就认定他对所有问题的看法都是科学的。
《华夏时报》:台港澳地区和海外华人至今还在使用繁体字。如果大陆的年轻人不会使用繁体字,会不会出现中国人不认识中国汉字的现象,或者说是在中华文化上出现地域性的割裂?
费锦昌:我们必须要澄清的是:简化汉字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才产生的。广义上说,从汉字诞生的那一天起,汉字字形就有简化形体。商周时代的甲骨文里,同样一个字会有几种字形,有的繁有的简。东晋王羲之的《兰亭序》,一共324个字,其中有简体字102个,占总字数的三分之一。因此,我们不能一看到简化汉字,就认为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产物。这是对汉字史的一个误解。
历史悠久的汉字像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河,隶变、楷化等等演变,其中包括类似今天的简化和整理,就像河流经过疏浚后形成的一个个弯道。我们现在看到的繁体字系统已经是汉字大河历经若干弯道后的一条河床,而简化字系统只是在众多弯道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个弯道而已,它还是汉字这条大河的延伸。现在的繁体字系统和简化字系统是汉字不断简化、优化的结果。
两岸四地的汉字在字形上出现一些差异,这应该引起大家的关注,但还远不到“地域性割裂”的程度,“华夏文明在大陆已死”也是言之过重。电视台报道,据台湾书业人士统计,2004年台湾进口大陆的简化字书籍约六十多万册,2008年已增至一百五六十万册,后来还在逐年增加。这就是两岸文化交流的一个具体证明。
“弃简就繁”并不科学
《华夏时报》:由此看来,汉字简化并非“歧途”。
费锦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除了经济上的贫困外,在文化上也非常落后,突出的表现就是文盲众多。在这种情况下,中华民族要真正崛起,除了大力发展经济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怎样才能促进文化的快速普及与发展。当时,为了扫除文盲,为了普及文化,推行简化汉字是很有必要的。
大陆推行简化字已经半个多世纪了,大陆的老百姓没有因为使用了简化字而在书面交际中出现整体性严重窒碍的情况。汉字简化非但不是“歧途”,反而因为比较好认、好写,给大陆老百姓的日常语言生活带来了诸多方便。当然,如果因此就以为简化汉字能够包打天下,在社会各个层面、各个领域都能够胜任记录汉语的任务,那也是片面的,比如古汉语教学及考古、书法等某些学术研究领域。
《华夏时报》:为了实现两岸四地“书同文”,笼统地、简单地提倡一方“弃繁就简”或另一方“弃简就繁”都不一定可行。
费锦昌:实现两岸四地“书同文”,不能离开历史背景,一味去责难大陆简化字的“过分”和“不当”。如果大陆的汉字简化工作不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而是发生在电脑日益普及的今天,我们相信在这项工作的决策和处理上,一定会做得更加合乎科学。如果我们面对的不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已有十亿上下的老百姓从小就学用简化字这个事实,我们也可以相对容易地来考虑“识繁写简”这个提议,但面对亿万老百姓长期习用简化字而且在日常书面交际活动中并没有为此而遇到大的障碍这一实际情况,我们不得不认真计算全面恢复繁体字的巨大代价,我们不得不在“优化简化字”和“恢复繁体字”这两者之间掂量轻重、权衡得失,并选取一个相对更加合理的方案。
我们建议:在进一步优化简化字的基础上,正确区分社会用字的两个层面。在两岸四地的日常通用层面推行经过优化的简化字(再加上两岸共用的大量传承字,如“人、虎、大、小、推、用”等),而在古籍整理、文物考古、书法艺术等特用层面则可以使用经过整理、更加规范的繁体字(也要再加上两岸共用的大量传承字)。
这样的方案可能比简单的“一刀切”(即或者在两岸四地的两个用字层面一律推行繁体字,或者在两岸四地的两个用字层面一律推行简化字)更加符合实际,更加便于实施。道理很简单,港澳台老百姓和海外华人中的老百姓,他们在日常书面交际活动中也愿意使用更为简便的汉字符号。
《华夏时报》:那您认为现在有没有必要在大陆的中小学开设课程,让中小学生也了解繁体字呢?
费锦昌:这还是要从他们本身有无需要来看。如果没有需要的话,把学习繁体字强加进去,只能引起学生的反感;如果需要,你拦也拦不住,他们自己会去学习、掌握的。当然,所有这些都不能改变在我们的中小学必须推行以简化字为主体的规范汉字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和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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