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落尽见真淳

作者:陈祥

来源:

发布时间:2009-02-21 19:33:00

摘要:读《靠不住的历史》


  

文/陈 祥

    谢泳先生的《靠不住的历史——杂书过眼录二集》,也就是继《杂书过眼录》之后的阅读续弦,在阅读时光中的信手拾遗,有无意中的轻松发现;也有以意外所得为线索一路追溯史料,穷追猛打结出硕果累累。看完谢泳的书评书话,便是彻底的“豪华落尽见真淳”,没有废话,没有煽情,也没有搬用多少学术术语,让我自惭。此处所读书籍多为淘自旧书市场的佳人,年华凋零带来的人老珠黄掩不住旧日的雪肤花貌应犹在,只要读者对历史有足够的耐心和审美能力,而随着了解的渠道和掌握的史料增多,对话语强权下的历史定义则产生越发强烈的质疑,这是层层累积下的改头换面。
    或者,与权力话语平行的另一边,还有偏见导致的误解,历史人物们真正想过什么,做过什么,他们对时代造成了哪些影响,并非三言两语能够立案的,譬如对鲁迅所谓的三大家荣誉,实在是一种跟秧歌、腰鼓无异的粗暴艺术。近年来才逐渐为人广知的一件轶闻是,鲁迅死后受苏雪林一贯的谩骂批评,而与鲁迅两个阵营水火不容的叶公超,则说出了“人归人,文章归文章”的人性话语,让我等迷途羔羊惊叹不已,然孰能料到1948年由辅仁大学印刷的《中国现代小说戏剧一千五百种》一书里选入了苏雪林《中国当代小说和戏剧》一文,苏自认无论在什么时候提到中国当代小说,都必须承认鲁迅的先锋地位。这样子,历史的一元论在诡秘与丰满中隐退到多元论:人,真是说不清的复杂,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北洋政府和民国时期的外交如何,从教育体制的漫长隧道中循规蹈矩摸索成才者,会说这是一场屈辱的逢迎,政府卖国,外交官无能。然蒋经国当年的一番话,却让我的心头预热一番“弱国无外交,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当事人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类似选择民主作为政治体制的一种,只能遵循次优原则朝着最不坏的可预见结果前行。谢泳在《顾维钧回忆录》之外,还读了相对落寞的《颜惠庆自传——一位民国元老的历史记忆》,颜惠庆是晚清到民国的著名外交家,从颜惠庆、顾维钧、陈友仁、王正廷出发,探寻那时的外交界团体,这是一群从教会学校毕业,沐浴欧美教育底色的“留学阶级青年”,所以一国的外交政策差不多由“很熟悉国际公法、有外交经验及通晓国际情形的人物所决定”。尽管外界有中央内阁的人员浮沉,地方有土匪、行伍出身者当道各省,但是外交人员圈子,始终是这么一个精英团体。
    再比如,旧社会中工人阶级真的以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般的悲惨状态呈现主流吗?我先推荐傅国涌《大商人》,近代工业的蔚成气候不仅体现在以产值为主的经济效益上,更有先进的管理模式、良好的企业文化、到位的薪资和福利,那是一片社会自治的实验良田,无论是张謇的大生集团、卢作孚的民生公司,抑或荣氏兄弟的企业,都具备相当现代化的企业雏形。可是,你我在内的大部分人所接受的阅读规范,告诉我们那是夏衍《包身工》中的惨淡世界,但有人忘了,夏衍仅仅是一个左翼作家,一个文学家,《包身工》仅仅是一部应景宣传性盖过永恒文学性的小说,如此罢了。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历史误读,在谢泳看来,是教育出了问题,出了五十年的问题,我举双手同意,以我的自身受教育经历作证。平庸的时代由平庸的教育造成,坏时代由坏教育造成,教育的后果要在五十年后才能看得出来,这些痛定思痛的感慨,在谢泳的文字里时常能见到,比如同样是出版未久的《教育放言录》,那是他和丁东的对话录。从不相关的文献中发现有用的史料,这一切,又最好是借助业余的读书,兴趣信马由缰,他认为业余的专业是最理想的境界,这对野狐禅的半吊子我而言,无疑是新年最会心的鼓舞。

查看更多华夏时报文章,参与华夏时报微信互动(微信搜索「华夏时报」或「china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