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新形象

赵灵敏

    近日，和卡塔尔相关的两则新闻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一则是卡塔尔首相谢赫哈马德斥资4700万美元买下一处位于纽约曼哈顿的5层奢华住宅；另一则是意大利著名时装品牌华伦天奴 (Valentino)自1998年以来第4次易手，以7亿欧元的价格卖给了卡塔尔控股公司。
    一掷千金、极端奢侈，这是中东产油国王室留给世人的普遍印象。之所以能如此，是因为这些国家都是绝对君主制国家，国家及其掌权家族之间的界限很模糊。卡塔尔也是如此。自1971年脱离英国殖民统治独立以来，一直由阿勒萨尼家族世袭统治，作为咨询机构的内阁也主要由王室成员组成。这就可以解释作为王室成员的谢赫哈马德首相为何能如此阔绰；但另一方面，卡塔尔王室并没有把钱都用来满足自身的私欲，购买华伦天奴的举动其实是长远国家战略的一部分：通过多元投资，实现经济转型，为未来油气资源的枯竭做未雨绸缪的打算。
    卡塔尔国土面积约11437平方公里，约为北京的1/3；人口141万，其中2/3为外劳。在发现石油之前的很多年，卡塔尔的经济支柱是珍珠采集业，18世纪时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珍珠产地之一，但1920年代日本人御木本发明了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卡塔尔的珍珠采集业一落千丈。所幸这里很快发现了石油，目前卡塔尔已探明石油储量262亿桶，居世界第13位；卡塔尔东北方的外海则有全世界最大的不含石油的天然气蕴藏，储量达25.8万亿立方米，占世界天然气总储量的15.3%，居世界第三位，仅次于俄罗斯和伊朗。
    靠着这种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卡塔尔成了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2010年的人均GDP为90149美元，名列第一。近几年，卡塔尔经济一直保持着两位数的高速增长，连金融危机都没有对其经济造成太大的影响。根据汇丰银行的数据，卡塔尔经济在过去10年翻了6番。为了实现经济转型，卡塔尔还在全世界进行投资。伦敦奥运会前完工的欧洲最高建筑碎片大厦，它的所有者是卡塔尔；伦敦奥运会结束之后，奥运村的所有权也将归属卡塔尔；老牌百货公司哈罗德也已经成为卡塔尔人的名下资产；著名的巴克莱银行最大股东是卡塔尔；伦敦最贵的地产之一海德公园也为卡塔尔所有。最近，卡塔尔还收购了中国中信资本22.22%的股权。
    但如果仅仅是财大气粗地在全世界到处收购，卡塔尔只会获得暴发户的名声，其他富有的海湾产油国，其前进的脚步也往往到此为止。但卡塔尔王室显然有更大的雄心。埃米尔哈马德·阿勒萨尼在1995年发动政变废黜了在瑞士度假的父亲后，在卡塔尔推行了一系列带有普世意义的自由化改革，极大地提升了国家的软实力和国际形象。
    埃米尔采取的第一个举措是在1996年2月成立了半岛电视台，并在当年6月取消了新闻部和新闻审查制度。作为阿拉伯世界第一个不需要经过当局新闻审查而直接播出节目的电视台，半岛让阿拉伯人第一次给了以色列人平等发言的机会，第一次直言不讳地批评了各国腐败的统治者。中东各地的反对派领袖都跑到半岛的摄影棚来挑战他们的政府，观众则打电话进去提出问题或自己的看法。半岛电视台让中东的新闻从此转型，也让卡塔尔借此成为区域及全球事务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现在，半岛已经成长为与美国CNN、英国BBC并驾齐驱，并在某些报道中能够迫使他们购买其独家新闻画面的国际大媒体。
    卡塔尔在政治上持超然的立场，与中东的许多反对派组织建立联系。阿富汗塔利班在卡塔尔建立办事处，美国和塔利班的谈判也在此举行。今年2月，哈马斯将总部迁到了卡塔尔。以此为基础，卡塔尔多次在化解地区冲突与危机中扮演枢纽角色，某些时候的影响力甚至超过联合国、阿盟等国际组织。2008年5月，卡塔尔提出的调解方案结束了黎巴嫩长达一年半的危机。当时黎巴嫩长达6个月无总统，政局动荡，处于内战边缘。在卡塔尔的主持下，黎冲突各方在多哈谈判，最终达成《多哈协议》，组成民族团结政府。在“阿拉伯之春”中，卡塔尔是阿拉伯国家中第一个派出战机参加推翻卡扎菲政权军事行动的国家，它首先提出让也门总统萨利赫交权，第一个公开支持阿拉伯军队开进叙利亚，以制止流血冲突。穆巴拉克宣布辞职后，第一个对此表示欢迎并对埃及革命者表示祝贺的也是卡塔尔。
    在军事上，卡塔尔与美国结盟，其境内的阿·乌戴德空军基地修建于1996年，耗资1亿美元，是美军在中东地区最大的空军基地，也是美军中央司令部所在地。该空军基地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塑造国家软实力的过程中，卡塔尔深谙现代社会的传播规律。埃米尔夫人莎哈王妃以会穿衣服著称，每每出席国际场合都引来国际媒体的极大关注。在她的主持下卡塔尔时装周得以举行，她还在2007年宣布建立阿拉伯民主基金会，旨在支持阿拉伯世界的民主改革。卡塔尔王室成员阿尔阿提亚在刚刚结束的伦敦奥运会男子双向飞碟比赛中夺得一枚铜牌，更神奇的是，他还是2011年达喀尔汽车拉力赛冠军。这些人物的高曝光率，是卡塔尔现代化形象的活广告。再加上亚运会和将举办的世界杯，以及康奈尔等名校的卡塔尔分校的开办，卡塔尔已经成了中东的软实力中心。
    当然，隐忧永远是存在的。由于卡塔尔日益暴露在世界面前，国际社会也将审视的目光引向其内部运作，其绝对君主制的国体和亲美国的外交政策，同时招致了来自西方和中东的批评。瓦哈比派宗教激进主义也并没有完全杜绝，今年4月，卡塔尔还发生过旨在推翻埃米尔的未遂政变。
    不过整体而言，今天仍然是卡塔尔历史上最好的时候。从1760年到1971年一直受制于大国干预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不仅如此，今天的卡塔尔还有了对地区事务进行介入和仲裁的能力。而因为它向现代化的大步迈进，甚至整个阿拉伯世界也正在因为它，悄悄改变着世人眼中的大头巾、沙漠、恐怖主义策源地等刻板印象。对于正处于剧变当中的中东来说，这是一种弥足珍贵的精神资源。（作者系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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