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其庸离世:“红学”的一声叹息

作者:于娜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7-02-10 20:43:02

摘要:小学辍学到刻苦自学考上大学,中学、大学执教到潜心《红楼梦》研究,从十进新疆、三上帕米尔高原、81岁时还纵行罗布泊。其人生艰辛坎坷,几十年孜孜以求。2017年1月22日,一代红学、文史大家冯其庸溘然长逝。

冯其庸离世:“红学”的一声叹息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于娜 北京报道

小学辍学到刻苦自学考上大学,中学、大学执教到潜心《红楼梦》研究,从十进新疆、三上帕米尔高原、81岁时还纵行罗布泊。其人生艰辛坎坷,几十年孜孜以求。2017年1月22日,一代红学、文史大家冯其庸溘然长逝。

从贫苦少年到文史大家

1924年,冯其庸出生在江苏无锡前洲镇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常常是半夜里被母亲的啜泣声惊醒,因为第二天断粮了,眼看着一家人都要饿肚子了;或者因为第二天又有要债的来了,母亲无法躲避,也无法对付,所以只能独自啜泣了。他那时虽然幼小,只要一听到母亲的哭声,心就像针刺的那样难过。

目睹家境贫困,幼时的冯其庸,曾要求停学,但家长没有同意。1937年抗战爆发后,学校关闭,上小学五年级的冯其庸还是回到家里种地放羊,一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冯其庸后来在散文集《人生散叶》中称自己对江南农村的活全部能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放羊种地之余,他不忘读书,作诗也是那时开始自学的。

“书读得很杂但却读了不少”,很长一段时间里,冯其庸只找到了《三国演义》、《水浒传》,一读再读,读故事,读诗词,连评点也仔细读了,读到有的地方都能背得出来了。“后来又读《西厢记》,因为词句漂亮,虽然是很深的文言,但是也喜欢读,几乎读得一部《西厢记》基本上能背。”冯其庸说:“读书能使人聪明,启人智慧,读书是自我造就自我成才的唯一道路,所以青年人应该勤奋读书。”

1945年秋,冯其庸考入迁到无锡的苏州美专,但几个月后美专就迁回苏州沧浪亭了。因家贫,他只得失学,老师、同学都为他惋惜。1946年春,无锡国专开始招生,冯其庸又去考试,一下就被录取了。这次经冯其庸大哥的努力,又经亲友的帮忙,他终于正式上了无锡国专本科,直到1948年12月毕业。

家境的贫寒和求学的艰难,并没有让冯其庸向命运低头,依然成为一位博学多才的文史大家。他以研究《红楼梦》著名于世,还在研究中国文化史,古代文学史、戏曲史、艺术史等方面做出了成就,研究了中国大西部的历史文化艺术,著有考证丝绸之路和自荐取经之路的大型摄影图册《瀚海劫尘》,获得学术界的高度评价。

冯其庸还擅于书法和绘画,书法宗二王,画宗青藤白石,被誉为真正的文人画。刘海粟曾称赞冯其庸的画“全是青藤笔意,此诗人之画,学问人之画,气质不同,出手就不凡,故不与人同也。”

他的书法造诣颇深。早年临写各家各派,但最喜欢的是行书,尤其钟情于王羲之的《圣教序》,书法风格潇洒而不失法度,清秀而远离流俗,规矩而没有造作。

在抗战的艰苦时期,一个苏昆剧团曾在前洲镇演出了很长时间,冯其庸与一些演员渐渐熟络起来,如王传淞、周传瑛、张娴等,后来都成为昆曲名角。冯其庸与他们保持了终生的友谊。他还是中国戏剧学会副会长,撰写的剧评甚为戏剧大家重视,出版有戏曲论文集《春草集》。

“昔日之我即今日之我也,昔日之牧童耕夫,今日之学界野马微尘,皆一也。”冯其庸曾经这样自况。他将自己的家取名为“瓜饭楼”,也是为了记住曾经以瓜代饭的苦难岁月。

与《红楼梦》的未了情缘

从1954年到1975年,冯其庸在中国人民大学任教20年。50岁时人生发生了一个重大转折,从中国人民大学被借调到国务院文化组,“那时袁水拍是国务院文化组的副组长,他与我商量,他说应该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事,我建议校订注释《红楼梦》。因为《红楼梦》自乾隆五十六年和五十七年的程伟元、高鹗排印本以来,从未有过认真的校注本。水拍同志就向国务院写了报告,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从那时起,他专心致志地研究《红楼梦》,从曹雪芹的家世入手,做了己卯、庚辰、甲戌等早期主要抄本的研究,然后又进入《红楼梦》思想、人物、文本艺术的研究。他写了有关《红楼梦》的多种专著和学术论文,还发现了前人从未发现过的不少新史料,也发表了多篇(部)有突破性的学术论文和专著。

有一本他在50年前手抄的《瓜饭楼抄庚辰本石头记》被他视如生命。《石头记》清代抄本有庚辰本、甲戌本、己卯本等十几种,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年代较早,文字也最为完整,保留了曹雪芹《红楼梦》原著及脂砚斋批语两千多条,版本价值最高,极为珍贵。

冯其庸曾说,“文革”中,因担心这个珍贵抄本将会灰飞烟灭,红学研究之脉有断绝之虞。因此他决定冒险照原样再抄一部。此后,他设法托好友秘密借到一套庚辰本《石头记》影印本,每天深夜家人入睡后,即开始严格按照原著的格式逐字抄写。他每天限定自己要抄多少,一般抄到十二点,有时候抄到凌晨一点。他从1967年12月开始抄写,到1968年6月抄毕,全书整整抄了七个月。

某个雨夜,他抄完了最后一个章节:白茫茫一片大地,贾宝玉身着大红斗篷向贾政下拜,一僧一道将他带走,口中念道:“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搁下笔,冯其庸感慨万分,赋诗道:“《红楼》抄罢雨丝丝,正是春归花落时。千古文章多血泪,伤心最此断肠辞。”在冯其庸看来,曹雪芹的家庭和他亲戚家庭的遭遇是书中隐蔽的内容。整部《红楼梦》八十回,有很多写欢乐的场面,但是一种悲凉的调子一直没有变。

冯其庸曾赠给友人一首诗,讲他和《红楼梦》的缘分:“红楼奥义隐千寻,妙笔搜求意更深。地下欲请曹梦阮,平生可许是知音。”他在35卷《瓜饭楼丛稿》中,有关曹雪芹和《红楼梦》研究的著作就有:《论庚辰本》《〈石头记〉脂本研究》《曹雪芹家世新考》《曹雪芹家世·红楼梦文物图录》《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梦边集》《漱石集》等等之多。在曹雪芹家世研究、《红楼梦》版本研究、《红楼梦》思想艺术研究等方面,他的许多著作文章都是新时期红学发展标志性的成果。

而这样以心血和生命相托的“知音”世上还能寻到几个?红学留下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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