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前嫌之后，越南会成为美国的盟友吗

赵灵敏

5月23日至25日，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越南。此次访问有奥巴马在任期结束之前冲政绩的考虑，但成果仍然很显著，特别是宣布取消对越南的武器禁运，正如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指出的，“证明美越关系已完全正常化”。

由冷转暖

过去几年，越南和美国高层之间互动频繁，2013年7月，时任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访问美国，与奥巴马宣布建立越美“全面伙伴关系”。2015年，越共总书记阮富仲成了首位访问美国的越共领导人，并在白宫与奥巴马举行了会晤。一个月后，美国国务卿克里又到访越南，将越南领导班子见了个遍，进一步向国际社会展现出一副美越“哥俩好”的姿态。

1961-1975年间，美越之间爆发了著名的“越南战争”，也被称为“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战争以美国的失败告终。战后的20年间，美越关系相当冷淡，直到1990年代初才逐步改善，当时苏联解体，越南顿失依靠，挟冷战胜利者的身份，美国也有意拉拢越南。1991年美国解除对越旅游禁令，1992年解除贸易禁令，1995年，两国正式建交。建交之后，两国关系经历了一个缓慢发展的时期，近年才开始热络起来。这其中的主要推力，就是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南海争端。

2009年以来，美国调整其全球战略，先提出“重返亚太”，后又提出“再平衡”等战略，其对亚太地区的投入和参与也日趋增多。在这样的背景下，越南成为美国“重返亚太”的重要支点。2010年，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问河内，开启了美国拉拢越南、在中国周边搞“巧实力外交”的重要一环。近期对美国来说，越南在南海问题上的战略性价值还在不断提高，因为菲律宾新总统杜特蒂将于6月底上台，而杜特蒂被认为偏向中国。美国无疑已经意识到，如果菲律宾改变方针，越南在南海问题上的作用将更加重要。

从越南的角度看，越南战争已过去41年。目前，越南人口约为9300万，60%以上的人口出生于越南战争之后，只有65岁以上的人才对那场战争有清晰的记忆，而这部分人口只占越南全部人口的不到6%。对于当前的越南一代，美国是一个文化偶像，媒体上的美国是一个到处享受着富裕生活方式的美好国家。今年4月，越南刚刚完成政权交替，这是首届4位最高领导人均不具军队经历的领导层。而在南海争端中实力处于下风的越南，面对强大的邻国中国，也有意借重美国。美越关系因此有望跨越历史积怨，迎来新的阶段。

分歧和隔阂

虽然花了20年时间从敌人成了伙伴，但越南彻底投入美国怀抱的可能性不大。这是因为越美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和隔阂，导致越南不可能像日本、菲律宾那样成为美国的盟国。事实上，越美关系基本不可能实现从伙伴到盟友的实质性飞跃。

首先，美越之间的政治关系其实一般，由于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的不同，双方仍在互相防备。美国人不喜欢越南政治制度，对越南的人权状况也啧有烦言，一大批当年南越陷落后跑到美国的越南人后裔至今对搞倒越共踌躇满志，越南因此一直对美国的“和平演变”图谋保持警惕，去年阮富仲访美时两国发表的联合声明因此特别提到“尊重彼此的政治体制”。而“伙伴关系”本身其实就是对同盟关系的一种否定，是一种既非结盟又非敌对的合作关系。此次美国对越南解禁武器禁运也附加了改善人权纪录的条件，显示双方在政治领域的关系远非融洽。  其次，在经贸领域，20年前，美越双向贸易额只有4.5亿美元，现在已提升至360亿美元左右。越南2010年宣布加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进程，以获得美国的市场、技术和投资。但与每年5000多亿美元的中美贸易额和每年近1000亿美元的中越贸易额相比，美越之间的经济联系对双方来说仍然处于初级阶段。而考虑到越南的经济发展水平和中越之间的近邻关系，大力发展和中国的经贸关系对越南显然更为实际。 另外，美越之间的军事关系也远没有想象得那么密切。美国于2014年10月就解除了对越南海上警备相关装备的禁运，但截至目前，越南并未从美国购买过装备。很多观点认为，全面解禁将使越南能够购买陆海空几乎全部武器，越南或许将正式启动采购。但实际上越南购买美国武器仍然面临障碍。目前越南保有的战斗机、坦克、运输机和潜艇等全部武器的95%以上为俄罗斯制造。美国制造的武器价格偏贵，即使是价格比较低的战斗机仍是俄罗斯制造的3-4倍以上。弹药、燃料和维护步骤等全部与俄罗斯武器不同，将部分武器换成美国制造存在事实困难。因此，禁运解除的实质效果可能仅限于越南战争期间美军遗留在前南越的直升机和坦克零部件的补充等方面。

此外，越南在处理和美国的关系时，还需要顾及到中国和俄罗斯。中越之间的关系虽然偶有摩擦，但远比想象的稳健。这集中体现在越南刚刚完成的人事更迭上。在今年1月越共十二大以前，很多人预测亲美反中的阮晋勇可能会上位接任总书记，但出人意料的是，坚持稳健平衡路线的阮富仲在高龄的情况下继续担任了越共总书记。而在俄罗斯的关系上，越南武器的90%以上来自俄罗斯。自越南战争时代起，前苏联就提供武器给越南，与越南的军事联系很深厚。从财力和顾及俄罗斯感受等角度看，越南都不可能短期里迅速改用美式武器。

事实上，作为一个小国，越南在中美博弈中一直采取的是大国平衡策略，有时偏向美国，有时偏向中国，但根本上是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捞到好处，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从越南的国家利益考虑，这是聪明和理性的选择。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查看更多华夏时报文章，参与华夏时报微信互动（微信搜索「华夏时报」或「china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