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需要“第二次转型”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2-10-08 10:13:00

摘要：在种族隔离制度已经结束了18年的今天，流血冲突凸显的是南非在政治转型成功之后、社会经济转型的严重滞后。

资深媒体人赵灵敏

    8月中旬以来，南非爆发了自1994年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以来最严重的流血冲突，造成45人死亡、78人受伤。事发于世界第三大铂矿生产商隆明公司位于南非北部的矿区马里卡纳，工人要求提高工资3倍的要求被资方拒绝后，罢工逐渐演变成矿工与警方的暴力冲突，最终在8月16日发生了流血事件。一个多月后的今天，马里卡纳的工人已经复工，但其引发的邻近矿区不稳定局势却未随之平息。南非总统雅各布·祖马日前宣布，他已经派遣约1000名军人协助警方控制铂矿区的不稳定局势。
    在种族隔离制度已经结束了18年、黑人当家做主的今天，流血冲突凸显的是南非在政治转型成功之后、社会经济转型的严重滞后。
    1948年至1994年间的种族隔离时代被称为南非历史上的“黑暗时代”。经过黑人不懈的斗争，加上国际压力，种族隔离制度终于被废除，曼德拉在1994年5月成为南非历史上首位黑人总统。通过还原真相和社会和解，南非的这一次转型避免了流血和复仇，在大审判与大赦之外，成功探索出了政治转型的第三条道路，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曼德拉、德克勒克和图图主教因此都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在黑人当权之后，执政的“非国大”对媒体的批评采取了宽容的态度，确保了新闻自由。“非国大”虽然一党独大，但其他政党也日益成长，互相制约和竞争的关系逐渐巩固下来。2008年，前总统姆贝基被逼辞职后另组政党，导致“非国大”分裂，人们本来以为南非政局会从此动荡，但后续的发展并非如此。种种成就说明，新南非的政治转型非常成功，堪为全世界的楷模。但到了经济和社会层面，情形就逊色得多了。黑人执政以来，大肆削减政府部门中白人的数量，军队和警察中的白人数量也逐年递减。说到歧视，现在情形完全反过来了，饱受歧视的不再是黑人而是白人。依据政治立场而不是工作能力提拔员工的事情已经非常常见，只有拥护执政联盟，才有升职的机会，这就导致大量有工作能力的白人缺乏升职空间，离开公共服务领域，导致公共服务领域水平下降，解决问题的能力越来越差。从目前的情形看，占人口10%的白人已经很难有机会在南非执政。和很多白人支持奥巴马当美国总统不同的是，目前南非黑人的政治认同仍以肤色划线，黑人和白人虽然在法律和形式上不再隔离，但内心深处的戒备和敌意仍难以消除，南非离种族融合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黑人在政治上的优势并没能体现在经济层面。由于教育程度有限，当地的黑人员工一般都从事的是最底层的工作。但是南非经济正向技术密集型转型，农业和采矿等传统劳动部门在逐渐消失，因此15-34岁的黑人中，超过一半的人失业。南非某调查公司2011年发布的数据显示，在南非，黑人男子每月平均收入为2400兰特，而白人男子每月平均收入为19000兰特；大多数白人妇女每月的收入为9600兰特，与之相比，大多数黑人妇女每月的收入仅为1200兰特。在私营企业的最高一级的管理岗位上，73.1%的管理人员是白人，黑人的比例只有12.7%。至今，南非全国90%的财富依旧由白人掌控。南非是世界上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之一，基尼系数多年保持在0.6以上，最高年景甚至接近0.7。
    而一些曾经为废除种族隔离奋斗的人则成了既得利益阶层，迅速远离底层民众，再也不能成为底层民众的代表。这些人认为自己过去在种族歧视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现在理应得到补偿。“非国大”重要人物、反种族隔离斗士拉马福萨上世纪80年代协助创立全国矿业工会，多次发起罢工与矿商斗争。进入“非国大”高层后，拉马福萨利用个人政治关系网发家，成为南非最富有的商人之一，现任事发铂矿隆明公司非执行董事。类似的例子屡见不鲜。连现任总统祖马也多次卷入腐败和受贿丑闻。曼德拉谈及非国大干部的腐败时就说：“他们就像第一次走进糖果店的穷孩子，一旦触及政府资金就再也不肯撒手。”他认为“我们未来的希望取决于应对腐败的魄力”。继任总统姆贝基同样厉行反腐，1999年发起了“全国反腐败计划”，2001年创建了“全国反腐败论坛”，2002年召开了“提高道德高峰会”。但在“非国大”一党独大的情况下，南非的腐败很难得到遏制。政治地位与经济地位之间的巨大落差，对民主和政治精英的失望，使得很多人相信只有使用暴力手段闹出来足够大的动静，才能听到政客们的声音，问题才能得到一些解决。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南非各种示威引发的冲突不断升级，数量越来越多，暴力程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血腥的原因。民众虽然因为缺乏选择仍然继续投执政联盟的票，但是对政府已经缺乏基本信任。这个基本问题不得到解决，南非的暴力冲突很难停止。这就导致被誉为彩虹国度的南非，现已成为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南非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国家的金融和经济中心，现如今甚至获得了“凶杀之都”的名号。
    今年6月，在为期4天的“非国大”全国政策会议开幕式上，南非总统祖马表示，南非自1994年结束种族隔离制度后的18年里，主要进行的是以政治转型为主旋律的“第一次转型”，即向民主的过渡。但在南非这个中等收入国家，广泛存在的贫困、高失业率和贫富悬殊等问题威胁着今后的国家建设，因此需要进行“第二次转型”，即社会经济转型，这个转型期需要30至50年。尽管祖马的提议因为包含“均贫富”的含义而被否决，但南非的发展历程已经证明了，革命代替不了水滴石穿的制度变革和努力，南非事实上的“第二次转型”，已经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