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未来”项目县域模式：为农村地区儿童早期发展探路

养育师指导家长和孩子做集体游戏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文梅 见习记者 陈柯宇 北京报道

农村儿童的早期发展一直备受关注。

为了更好地促进农村地区儿童的发展，2017年12月，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联合国家卫健委干部培训中心、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在地政府等重要合作伙伴共同推出了“养育未来”项目县域模式，为0-3岁婴幼儿家庭提供养育指导与服务。

“我们做这个项目，是希望能够从宏观层面推动政策发展，更多地关注农村地区0-3岁儿童的发展，也能通过这个项目的开展为国家提供一些经验和依据。” 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品牌传播高级经理徐扬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我国近十年来也越来越重视婴幼儿照护，出台了包括《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国家贫困地区儿童发展规划（2014-2020）》《关于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等一系列政策，保障0-3岁婴幼儿的生存发展。今年刚刚结束的两会期间，“一老一小”话题热度也逐渐攀升，但从普惠的角度到底应该如何去做、社会力量如何参与、政府又应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尚未有定论。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所长史耀疆教授接受《华夏时报》采访时认为，“养育未来”项目的首要作用就在于“探路”，为农村地区儿童发展事业探索一条从成本预估、人员配置到收益计算的可行道路。

据了解，浙江省湖畔魔豆公益基金会成立于2017年9月，由阿里巴巴12位女性合伙人发起，关注困境中的女性和儿童，是阿里巴巴脱贫基金女性脱贫的战略组成部分。

关注农村儿童早期发展

原国家卫健委干部培训中心党委书记蔡建华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介绍：“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的差距是多方面的，一些农村欠发达地区的孩子很难有条件获得在其发展阶段主动学习探索所需要的玩具、绘本，即使父母买了玩具、绘本，也不一定适应孩子发展月龄段的实际需要。还有许多孩子的父母外出务工，留下来的祖辈又缺乏照料孩子、发展孩子潜能的知识和技巧，这导致农村孩子的发展情况或将成为中国发展中必须解决的短板问题。”

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史耀疆从人力资本论以及脑科学的理论角度分析，认为0-3岁其实是对婴幼儿投资的投入产出比最高的一个阶段，提供相应的环境刺激，对促进儿童相关能力的成长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为此，“养育未来”项目以改善农村欠发达地区0-3岁儿童早期发展为目标，目前已落地陕西宁陕、陕西清涧、江西寻乌三个县。其中，宁陕县已于2019年5月实现全覆盖，主要采取建立县城级、乡镇级、村级养育中心和家访结合的形式：在人口比较密集的县城或镇上建养育中心，在比较偏远的、家长无法来养育中心的地方，养育师则会在排好课以后，跨越最后一公里把项目送到家里面去。

徐扬介绍道：“我们中心本质上是一个家长学校，这和一般城镇的早教中心是不一样的。我们中心上课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这其实是为了示范给家长看，告诉他你在生活中可以怎样跟你的孩子互动、应该关注他们哪些发展的特点、如何循序渐进地锻炼小朋友的能力以及更好地刺激他发展。”

徐扬介绍，在宁陕县养育中心调研的日子里，她逐渐发现，许多农村小朋友对整个客观世界环境的基本感知能力较差、语言能力极度滞后，社会情感发育也不乐观。许多小朋友在第一次见到养育中心的养育师时大哭大闹或极端羞怯，即使是被大众普遍认为可能是农村孩子“强项”的运动能力，发展也并不均衡，尤其是手指等精细运动能力与城市孩子存在一定差距。

30岁的李介梅在丈夫外出打工后独自照看两个儿子——大儿子吉吉四岁，小儿子昊昊两岁。养育孩子是李介梅最崩溃的事情，小儿子撒泼打滚、哭闹不止的行为让她在烦躁之际有时忍不住动手打孩子，而大儿子一直不会说话也不断让李介梅感到苦恼。养育中心成立后，李介梅带着两个儿子在当地养育师的指导下，一起阅读绘本、做亲子游戏，帮助发展孩子的语言、认知、运动和社会情感各项能力，到2019年底，大儿子吉吉第一次开口唱起了歌，小儿子昊昊也不再用撒泼打滚的方式来表达诉求。

据史疆耀及其团队的研究显示：城市孩子与农村孩子在起点上差距并不大，在6-12个月的阶段，城市孩子的认知滞后比例为15%，农村孩子为21%。而在成长环境的差异之下，3岁的城市孩子认知滞后比例仍为15%，而农村地区认知滞后的比例随着婴幼儿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高。

奶奶从养育中心借绘本陪孙女在家阅读

徐扬对本报记者说：“农村孩子所处的环境决定了很可能一开始就是在一个洼地里，我们这个项目是想要给他们一个垫平到同一块平地上的机会。很多城市早教机构的作用可以说是为了‘培优’，而这个项目的目的在于让农村婴幼儿的发展恢复到与普通孩子一样的应有的水平。”

奶奶从养育中心借绘本回家陪孙女阅读（特写）

让本地人参与解决本地儿童发展问题

在“养育未来”项目的实施，也给养育师这个群体带来了新的机遇，她们在这份职业中收获了新的理念与新的身份认同感。

为了不使项目实施中出现空心化的情况，该项目的养育师全部招自当地县域，来参与应聘养育师的人有孩子的妈妈、当地赋闲的农妇甚至当地幼儿园老师，范垚便是其中一个。

作为宁陕县本地人，范垚家住离县城3公里左右的村庄里，范垚的父母是上一辈里比较典型的农村家长，不太懂得怎么教育孩子，因此没有给范垚创造好的学习环境，她的成绩不太理想，考取大学未果后便迅速进入了恋爱、结婚、生子的路径，从一个家庭进入另一个家庭，并同时承担起了妻子、儿媳、妈妈的责任，生活的沉重压力使她常常情绪失控。

在孩子6个月大的时候，范垚前来“养育未来”项目应聘养育师，起先她缺乏自信，总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但她的一些宝贵特质——稳重、表达清晰、善于思考、富有韧劲逐渐凸显。很快，范垚成长为全县最优秀的养育师之一。2019年10月，范垚走出了秦巴山脉，作为宁陕优秀养育师代表到北京参加千天计划工作坊，与全国儿童早期发展领域内的组织、同行分享心得，交流体会。

因为有知识、懂养育，而且有工作有收入，范垚的丈夫和婆婆开始尊重她的意见，她对自己也经历了由不自信到自信的转变。

在新的身份建立之外，很多养育师也感受到了不同育儿理念的冲击。随着“养育未来”做到了第三个项目县，养育师的应聘群体里不再只是已婚已育的女性，一批曾当过幼儿园老师的女性涌现出来，她们多为二十五、二十六岁左右的未婚女性，她们逐渐认识到，自己从前在幼儿园感受到的东西和在养育中心感受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徐扬说，养育中心会认为，0-3岁的小朋友的本能使他们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不会超过20分钟，因此此时不应再强制孩子，而是应该遵循孩子的本能和兴趣。这些科学养育孩子的理念使养育师们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她们不再是“给别人带孩子的”，而是在做一份有价值的、能激发自己内心动力的一份工作。

养育中心的建立给当地的女性群体带来了身份认同感和新的理念，同时，养育中心对当地女性来说也是一个新的社交场所和情感支持之地。徐扬坦言：“我们做过一个跟踪调研，发现越是在偏远贫穷的山区，越是存在着一群抑郁倾向非常严重的家长群体，养育中心每天都会聚集很多的家长，她们在此社交，卸下每天操持家庭的疲惫，在这里寻回除去“母亲”、“奶奶”、“外婆”之外的，属于自己的身份。

其实，在项目施行之初，前来应聘成为养育师的女性看中的只是“这是一份正经的工作”——这份工作为她们提供了社保、并有政府背书，这让她们觉得这份工作“靠谱”、“体面”和“有保障”，她们从未想过这份工作还能带来的“找回自我、建构自我身份”的效用。后来，逐渐有男性养育师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冲击着县城内外的性别观念、育儿理念。

蔡建华对《华夏时报》记者说：“要真正解决农村孩子的发展问题，还是要更多地用农村自己的人，这可以解决一部分农村年轻人的就业问题，而且在十四五规划中，中央特别强调乡村振兴，留住人也可以更好实现乡村振兴。”

为农村地区儿童发展探路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公益慈善与非营利法治研究中心主任马剑银在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曾表示：“第三部门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试错，因为它实际上是要给国家的重大行动提供一些先期方案。即使不成功，也是一个很好的经验。”

此外，“养育未来”项目以与县域合作的模式推行，也是为了在县域里面去内生这些力量，让项目在阶段性完成撤出后可以继续得以发展下去。

徐扬介绍说：“我们的项目一般与县域签三年合同，项目里所有的软性支出，包括软装修、教玩具和绘本、工作人员的工资都是由湖畔魔豆项目捐赠实现。但养育师全部来自当地招聘，管理人员出自当地政府，我们赋予他们管理能力和养育师专业能力，以使他们能够逐步实现自循环。”

“这个项目的另一个作用在于摸索方法，通过“养育未来”项目的摸索，得以知晓要想在全国推广，应如何从当地选人、当地育人到当地用人。”史疆耀表示，“此外，用当地培养出的人最终解决当地问题，让这个方法可持续进行下去，也是这个项目的重要目标。”

徐扬介绍，项目实施至今，在国家卫健委干部培训中心、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及各方合作伙伴的支持下，已有逾2.8万人从项目中受益，其中包括9565名儿童和18452名父母。

据了解，湖畔魔豆已于去年与国家卫健委人口家庭司签署协议，将在更大规模的情况下、在不同省市推广项目试点。并于今年与中国人口福利基金合作开展公募项目，面向社会公募，获取更多资金以支持在更多的省份推广。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文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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