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从叙利亚撤军引发中东政治连锁反应

丛培影

2018年12月1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过推特发布消息：“我们已经在叙利亚击败了极端组织‘伊斯兰国’，这是本届政府派兵的唯一理由。”这一声明表明美国准备从叙利亚撤回2000名美国军人的进程。2018年12月31日，特朗普推文“除了特朗普，任何人如果做到我在叙利亚做的事……他们会成为国家英雄”捍卫撤军的决定。另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特朗普改变此前30天内撤出的决定，将撤军时间延长至120天。

特朗普的撤军决定十分突然，是在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电话连线后作出的。特朗普与埃尔多安在通话中，没有对土耳其向叙利亚库尔德人武装发动军事进攻进行警告，只是询问埃尔多安是否有能力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特朗普告诉埃尔多安美国准备从叙利亚撤军。特朗普突如其来的撤军决定使很多白宫官员感到震惊。有美国高级官员表示，国防部长马蒂斯曾试图劝说特朗普改变撤军的决定，却未能改变特朗普的撤军立场，这无形中加速了马蒂斯作出辞职的决定。

特朗普只比奥巴马向前迈了一步

作为叙利亚反对派的重要的构成力量，叙利亚库尔德人此前一直得到美国支持。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并不想过多卷入到叙利亚内战中，采取支持叙利亚反对派的方式，包括叙利亚民主力量、库尔德武装力量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并持续向阿萨德政府施压。这种通过扶植“代理人”的方式，可以大大减轻美国的战略负担。特朗普上台后，在一定意义上否定了奥巴马的政策。特朗普表示对叙利亚反对派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他在竞选中就明确表示，叙利亚反对派中也有恐怖分子，支持反对派也可能给美国制造更多麻烦。此前奥巴马在参与叙利亚内战问题上采取了谨慎的态度，而特朗普只是在此基础上迈进了一步，选择从叙利亚全身而退，进而重塑美国的中东战略。

特朗普在2018年4月就提出要从叙利亚撤军，他的安全事务智囊和团队劝他：匆忙撤军可能导致重大错误，可能使“伊斯兰国”死灰复燃；此外，限制伊朗也需要有美国军事力量存在。特朗普才没有选择撤军。事实上，美国国内各方力量都十分清楚，美国在叙利亚不可能取得胜利。反对特朗普撤军的人只是觉得他撤军的行动显得十分仓促，暴露出特朗普政策不稳定和不具延续性的缺点。无论如何，撤军还是可以使特朗普甩掉无法在叙利亚取胜的“战略包袱”。

面对土耳其咄咄逼人的军事攻势，叙利亚库尔德人不得不寻求阿萨德政府的帮助。特朗普选择撤军意在安抚土耳其，使安卡拉重新回到北约的合作框架中。事实上，土耳其此前在叙利亚议题上的态度十分清楚，绝对不允许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力量做大。他此前已经向特朗普不断向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力量“人民保卫军”（YPG）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以及未能落实与土耳其在2018年6月达成的库尔德武装力量从曼比季撤军的“路线图”计划表达强烈不满，一度威胁要对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力量控制的地区实施直接军事进攻，此举可能导致美土军队发生直接碰撞。此外，作为北约的成员国，由于和美国之间在很多问题上出现巨大分歧，土耳其曾表示要向俄罗斯购买S-400导弹防御系统。在特朗普和埃尔多安通话后，土耳其同意以35亿美元购买美国的爱国者导弹防御系统。

另外，“卡舒吉事件”是特朗普选择从美国撤军的远因。土耳其不断释放“卡舒吉事件”的内幕信息，使特朗普和沙特王储穆罕默德都面临巨大的内外压力。特朗普希望借助缓和与土耳其关系，给美国解套，也给沙特解围。日前，沙特借机解除了外交大臣朱拜尔的职务，理由是对“卡舒吉事件”处理不力，这在外界看来是沙特在政府中找到了高级别的“替罪羊”。

各方策略因特朗普撤军而发生改变

伊朗对特朗普撤军行动做出的评估是，叙利亚对美国而言可能是一个陷阱，会比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负担还重。如果特朗普增派军队，可能会降低其连任的概率。然而，在美国撤军后，伊朗反倒缺少了继续扩张力量的借口。随着叙利亚内战的结束，各方军事力量都要撤出叙利亚，伊朗军事力量将缺少继续留下的理由。

土耳其方面则表示，欢迎美国做出的从叙利亚撤军的行动。土耳其官员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采访时即表示，土耳其和美国会在更多议题上开展密切合作，也会重视加强与北约盟国加强合作的机会。土耳其此前多次表示，在叙利亚没有任何占领野心，目标就是打击其认定为恐怖组织的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力量“人民保卫军”。

美国撤出叙利亚也向阿拉伯世界释放出一个信号，即美国不再将推翻阿萨德政府视为目标。很多阿拉伯国家纷纷向叙利亚阿萨德政权抛出了“橄榄枝”，继2018年12月17日苏丹总统奥马尔·巴希尔访问了大马士革后，阿联酋正在着手重新开放本国驻叙利亚大使馆，而沙特也准备参与叙利亚的重建计划。内战结束后的叙利亚，将会很快开启国家重建的进程。海湾国家出资重建的目的是使阿萨德政府重新拉回到阿拉伯世界和逊尼派阵营，以遏制伊朗在中东地区影响力。阿联酋的外交事务部长安瓦尔·贾盖什认为，叙利亚中东俄阿拉伯角色对于遏制伊朗和土耳其的地区影响力变得十分必要，阿联酋希望通过此举激发出叙利亚应有的作用。

叙利亚局势因美国撤军发生结构性变化

未来，埃尔多安可能将叙利亚库尔德武装赶到更远区域，允许在土耳其的30万叙利亚难民重新回到土耳其控制的区域，将控制权交给亲土耳其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叙利亚自由军”，实现在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和土耳其之间建立一道安全屏障的目的。

外界认为，此前库尔德人控制的将近叙利亚1/3的领土。这些区域被人为是“有用的叙利亚”，这里包括叙利亚的主要油气田，主要的水资源、大坝和发电厂，以及大量肥沃土地。未来，这片土地势必重新回到叙利亚政府手中，这也有利于阿萨德政府重新控制全国领土并在短时间内稳定局势。

此外，美土关系最大障碍之一就在叙利亚库尔德武装问题。一旦库尔德问题得到解决，美土关系必然会出现缓和。美土关系的缓和也会减少沙特面临的压力。未来美国还是可以借助沙特、阿联酋等国家在叙利亚重建问题上拥有相当的发言权。在叙利亚内战中，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之间因“阿斯塔纳”进程而确定很多共同利益。然而，在内战结束后，叙利亚进入到重建过程中，俄、土、伊三方之间的共同利益会不断减少；其中，土耳其还是会重新回到美国领导的北约合作框架中，俄罗斯与叙利亚阿萨德政府之间的同盟关系会得到进一步的巩固，而伊朗构建“什叶派新月”的计划反而可能落空。这或许成为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带来的意外收获。（作者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一带一路”战略研究院副秘书长、以色列海法大学亚洲研究系博士后）

责任编辑：秦岭 主编：商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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