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的方向：这些企业家的10个瞬间

华夏时报（www.chinatimes.net.cn）记者 刘诗萌 北京报道

“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1999年2月，赵本山和宋丹丹连同当时央视最火热的一档节目《实话实说》的主持人崔永元，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了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他们或许想象不到20年之后，节目里欲言又止温和谦逊的“小崔”连曝狠料，掀起了娱乐圈查税的大地震；也想不到离开春晚舞台多年后，在改革开放的又一个20年的历史节点，里面的台词“改革春风吹满地”会被一个年轻人聚集的动漫网站做成鬼畜视频再次传遍大江南北。

时光拉回到那一年。就在“白云”和“黑土”第一次从“大城市”铁岭进入真正的国际大都市北京的前夕，一个在北京创业失败的35岁杭州人带着团队从北京站坐了一辆朝发夕至的火车，回到杭州湖畔花园的家里，创立了一个叫做阿里巴巴的电子商务平台。

他的名字是马云。连同与之同期创业的腾讯CEO马化腾，当年在上海举办的美国《财富》杂志年会中代表中国公司发言、豪言要跻身世界500强的海尔集团董事局主席、首席执行官张瑞敏等一共14位民营企业家的名字同时出现在2018年一份重量级名单中，那就是中央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表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的“100名改革开放杰出贡献拟表彰对象”名单。

改革开放40年间，在企业家精神的不断觉醒和市场原动力的指引下，民营企业在风云变幻的市场中如草根一般坚韧地发展着，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迎来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破土和萌芽

2017年10月30日，万向集团董事局主席鲁冠球的悼念仪式在杭州举行。这位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代浙商，是民营企业界的“不倒翁”，亦是现今一代企业家马云、郭广昌等代表人物心中的前辈。

1969年，一直立志当工人的浙江省萧山区宁围镇小铁匠鲁冠球等到了一个机会。这一年，中国“第一次全国建设县修造厂工作会议”召开，政府提出了“每个城镇都要有农机修理厂”的要求。24岁的他变卖了全部家当，筹集了4000元钱，带着6个农民，在钱塘江畔一间只有84平方米的房子里，创办起宁围人民公社农机修配厂。1980年前后，员工多达三五百人，日创利润上万元。但鲁冠球还不满足，他看到了汽车工业的巨大前景，将工厂改名为萧山万向节厂，从此开始专注汽车万向节生产，并打入美国市场。

1986年4月10日刊登在《人民日报》上的文章《乡土奇葩——记农民企业家鲁冠球》，令他成为“共同富裕的典型”。90年代初，在商业声誉达到顶峰的时期，鲁冠球买断了万向节厂股权，主动拥抱资产市场。1994年万向正式在深交所上市，成为第一家上市的乡镇企业。

同一时期，另一位声名鹊起的民营企业家是张瑞敏。1984年上任青岛日用电器厂一个月后，他就决定争取转产电冰箱和引进德国利勃海尔的技术，逐步扭转了濒临倒闭的绝境。第二年某天，发现工厂生产的76台冰箱都是残次品后，他没有选择把这些冰箱低价处理，而是当着工人的面，把一台就顶得上职工两年工资的冰箱统统砸掉。此后，尽管海尔在多次风浪中屹立不倒的成就令许多人惊叹，但“砸冰箱”仍是人们提起这家公司时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当砸冰箱的行为再度成为热点时，已经是25年后，新东方英语名师、网络红人罗永浩为了维权砸烂三台西门子冰箱。

在这些享誉全国的著名企业家成名之前，一位高级工程师的创造比自己的名字更为家喻户晓。他就是王永民，王码五笔的创始人。1983年1月，26键的五笔字形第一次在ZD2000汉字终端上实现，打破了外界对汉字无法输入电脑，只能走拼音化道路的印象，被新华社内参评价为“不亚于活字印刷术”的伟大发明。这一年，王永民也获得了印刷界的最高奖“毕升奖”。

然而，与前两位企业家的道路不通，王永民的王码公司并未因这个发明成为富翁。事实上，由于知识产权保护不力，许多装有五笔字形的电脑都没有付费。一次次专利官司令他精疲力竭，但在普通人的生活中，“阳光、空气和王码”是当年中国三大免费使用的东西。

“民族”风与并购潮

在80年代中期，一个当时并没有走上历史舞台的改革人物是四川新津县的刘家兄弟四人。彼时，因为看到新闻中说朝鲜的金日成首相送给中国一批鹌鹑，他们就凑了1000元，开始在自家农场里养殖这种“会下蛋的鸟”。鹌鹑产蛋率高、利润不低、容易上规模，他们很快赚到了第一桶金，同时又开了一个叫“希望”的饲料工厂，除了鹌鹑饲料外，还生产需求量更大的猪饲料。

然而，对于民营企业而言，无论是鲁冠球的4000元，还是刘家兄弟的1000元，融资都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四兄弟之一的刘永好后来回忆，由于那时银行是对政府和国企贷款，他们吃了闭门羹，只能找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结果到年末还不了，他们甚至想了究竟是跑，还是跳岷江。

出于这个理由，他1993年当选为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后，参与发起了国内第一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民生银行，他出资865万元，成为第一批股东单位。随后他又不断收购股份，终于在2001年成为第一大股东。彼时已经在上交所上市的民生银行，使他重返《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榜首。

而对于刚刚从计划与市场的经济制度夹缝中萌出新芽的民营制造企业，90年代初他们面对的，是迎面扑来的巨兽——外资的大举进入。一时间对“弱势群体”本土企业的担忧四起，同时召唤出觉醒的民族热情，使得“民族品牌”这一时期的热销成为风潮。

其一是海尔。深谙宣传之道的张瑞敏放言“和跨国资本较量，就算死，海尔也要死到最后一个”。另一个则是TCL的李东生，他宣称与外国兵团较量，TCL集团公司要做产业报国的“敢死队”，他自己就是“敢死队长”。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广东惠州人李东生1982年从华南理工大学毕业，到TTK家庭电器有限公司当一名技术员，而后成为新成立的TCL电话机厂的厂长。到1989年，TCL已经成为全国电话机霸主。1995年，放出豪言的李东生以低于日本彩电2/3的价格成功占领北京彩电市场。而他最重要的成功在2004年，TCL先后完成了对彩电巨头法国汤姆逊公司、阿尔卡特公司手机业务的并购。通过这两次国际并购，TCL扬名全球，李东生也登上了美国《财富》杂志封面。

事实上，尽管政策和资源上本不占优，又面临内外夹击，但本土品牌的生命力仍然顽强，甚至已经开始反扑。跟TCL同期完成“蛇吞象”并购案的是联想，2004年12月8日，同样在“民族品牌”一役中斩获颇丰的联想集团宣布收购美国IBM的PC业务，交易价格最终确定为17.5亿美元。被称为“中国企业家教父”的联想董事长柳传志作了这个关键性的决定，事实证明，并购在短期内造成了联想的重大负担，业绩亏损裁员；但长远来看，却在全球企业史上奠定了重要的地位。

财经作家吴晓波评论，张瑞敏、柳传志等人，均是靠市场开拓而崛起的企业家，他们的企业尽管权属国营或集体，实则都十分的弱小或陈旧，全凭其企业家创新精神，斩荆披棘终成一时之翘楚。

草根与互联网的狂欢

与这些知识或技术领先、经验丰富的知识分子和工人出身的企业家不同，李书福的路径是看起来最荒谬，也是最野性和大胆的。

2001年，一个没有任何业内经验、未得到任何官方支持的38岁浙江台州人李书福，靠着自己的闯劲，从摩托车行业跨进了汽车业。在当时，汽车政策严重向大型国有企业倾斜，只有一汽、二汽及上汽集团有资格造车。而他甚至跑到国务院领导面前当面请命，要求“请允许民营企业大胆尝试，允许民营企业家做轿车梦”。直到这一年的11月9日，吉利突然拿到了汽车许可公告，而转天，中国正式被批准加入世贸组织。

他人生更高的巅峰，是2009年以两亿美元市值，国内第十名车企的地位，收购了瑞典最大的轿车公司沃尔沃。如果说联想吞下IBM是“蛇吞象”，那么吉利收购沃尔沃就更像是螳臂当车。然而，凭借超强的胆识、感染力和融资能力作为后盾，他又一次完成了人们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2018年，李书福又收购了奔驰母公司戴姆勒集团9.69%的股份，再次成为焦点。

2008年后，以北京奥运会和上海世博会为代表，崛起的中国形象逐渐在全球形成。经济上，一个风云变幻的互联网时代已经来临。马化腾开发的中国版“ICQ”成了中国互联网世界里最流行的社交软件，独占鳌头十几年后，2011年其子产品微信接棒，再度定义社交和分享。李彦宏掌舵的搜索引擎百度2005年在纳斯达克上市，首日挂牌股价高达120美元，并创造了美国股市213年以来外国公司首日涨幅的最高纪录。

千禧年前后，阿里巴巴上线不到半年就成为全球最活跃的电子商务网站。被美国《福布斯》找到并采访拍照时，马云穿的衬衫甚至都是找别人借的。2009年，阿里巴巴集团的B2C网站淘宝网第一届“光棍节大促销”销售额是5200万元，达到日常销量的10倍；而在三年后变成53亿元，已经突破了第一年的100倍。

2014年9月，马云从港交所将阿里巴巴股份私有化后到美国上市，市值达到1680亿美元，超出亚马逊的1500亿美元成为美国市场上市值最高的公司之一。19日当晚，八位普通人共同敲响了当时史上最大的IPO的钟声，大洋彼岸一阵金声玉振之后，马云成为中国新首富。

2018年，“双十一”的销售额达到了2135亿元。在上海世博中心，阿里巴巴的团队聚集在一起，望着大屏幕上不断滚动增加的数字。“双十一之夜，为中国经济守岁。”一位在场的人士如此写道。

而中国企业家的创富故事，一直在书写。

责任编辑：徐芸茜 主编：陈岩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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