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深改路径：逐步取消所有制分类

商灏

2018年9月临近中秋时节，“私营经济加速离场”、“混合所有制加速推进”，成为了中国社会经济领域最受瞩目、备受争议的话题之一。

这是新一轮呼之欲出、规模空前的改革即将到来的迹象吗？

有舆论指称，改革开放40年，中国成功确立市场经济地位，本质上，中国经济的崛起，就是民营经济的崛起，民营企业家理应信心十足，现在却为什么要忧心忡忡？未来果如吴小平所说民营经济已经完成历史使命、胡锡进所说消灭私有制是终极目标?

坊间有人以为，上个周末在京举行的“纪念中国经济改革开放四十年暨50人论坛成立二十周年学术研讨会”，吴敬琏、易纲、樊纲、林毅夫、张曙光、蔡昉、马建堂、楼继伟、杨伟民、李扬、王一鸣、吴晓灵、许善达、管涛、白重恩、盛洪、胡鞍钢等多位政府高管和名学者参会，发言尺度之大，有政治经济风向标意义。

而刘鹤副总理亲自出席此次论坛，也被一些舆论认为是稳定“民”心，某种意义上是为北京这场会议定调，要让“私营经济离场论”的“山竹”来的猛也去的快，不影响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

所以，我们看到。本次会上，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央财经领导委员会办公室原副主任杨伟民表示，要完善民营企业的产权保护制度，国有企业的财产权不可侵犯，民营企业财产权同样不可侵犯，应废除对民营企业歧视性的法律政策和监管。杨伟民认为，产权制度改革和市场化改革必须同步才能有效，产权明晰了，资源才能流动起来，才有交易市场，市场才能够决定资源配置。

不过，杨伟民还表示，如果我们过于纠缠于公有制还是私有制，那么国有企业改革和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就无法深入下去。但是如果放在产权制度的视野里边，则可以在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的条件下，大踏步地推进国有企业、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带来新的改革红利和发展的红利。他称下一步改革的主要任务是，完善科技创新产权制度，允许科研人员拥有其应该拥有的科研成果产权；完善农村土地产权制度；完善自然资源的产权制度，明确全民所有自然资源的产权人；完善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国有资本授权经营体制；完善民营企业的产权保护制度。

舆论配合

一些观点被重点报道：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理事长李扬称，在广东、深圳、浙江等民企民营资本最发达的地方，国资都在高歌行进。他强调，“国企的效率普遍比民企低一些。民企并入国企后，国企就会开始往民企派领导、派书记等等，很可能就窒息了它原来的生命力”。

——国研中心党组书记、副主任马建堂发言时说，对民营经济的认识伴随着改革开放全过程。最早认为民营经济是利己的力量，后来认为它是有益的补充，再后来，认为它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如今，民营经济提供了50%以上的税收，创造了60%多的GDP，提供了70%左右的出口，创造了80%左右的就业岗位。因此，他认为，民营经济是否是中共执政基础的一部分，这方面的认识还需深化，还有探讨的空间。他还认为“如果在这些认识上、在这些探讨上有进步，民营经济的信心就会增强，相关的改革很多就会顺势而成”。

——同样是在这次会上，在谈到混合所有制改革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认为“混改就是把民企基因加入国企，把经营机制与效率进行提升和改善。”按照姚洋的解释，混改就是要发挥国企和民企双方的优势，结合国企的资金、创新实力，与民企市场化、灵活的管理及激励机制，共同提升企业的竞争力。他并认为资产在民营企业家手里也是在中国的，这也是社会资本。如果国企混改变成了吞并吃掉民企，那不是混改的初衷。姚洋表示，如果趁民营企业比较困难的时候，国企搞逆向混改，对民企信心的打击会非常、非常大的，国企应该手下留情。混改千万不要搞成逆向的混改，把民企都改没了。

——央企中国建材集团董事长宋志平也认为，混改其实就是国企的实力叠加上民企的活力，这样就等于提升了企业的竞争力。“国企混改的目标就是要国民共进。”

——国企混改先和谁混？怎么混？绿地集团董事长张玉良主张，先与在完全竞争性领域的商业类企业混。他认为有条件的话应该在母公司一级实施混改，可进行整合型的混改即重组，或交叉持股的混改。张玉良说他更感兴趣多种所有制的混改，认为前两种混主要是物理层面的混，后面那种混是真正“化学的混。”

张玉良还提出建议，“国企引入民资混改的时候，最好国资持股比例能低于51%。现有政策要求高于51%，国资话语权强，这样很多事情会很难做。”

——也有机构人士认为，混合所有制只是一种资本组合形式。国企要根据不同行业和企业具体情况来推进混改，不能一刀切。

此前，9月12日，“私营经济离场论”出来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中华工商时报》等主流媒体第一时间发表评论予以驳斥。

《人民日报》认为，“民营经济：只会壮大、不会离场”，并指出，那种以形势严峻为名否定民营经济的言论，其危害性还不只是挑战常识、开历史倒车，更严重的是制造市场恐慌情绪，扰乱企业家群体对中国经济的稳定预期。在当前的形势下，企业家群体更应该不为流言所动，相信国家政策的稳定性，踏踏实实把民营经济办得更好。

《经济日报》指出，私营经济离场论是蛊惑人心的奇葩论调应高度警惕。其核心错误，是试图否定和动摇我国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和经济体制，把当今世界和平合作、开放融通、变革创新时代潮流中各类企业谋求发展的美好愿望，与其自定义的所谓“国家意志”对立起来，并试图通过“更加集中”和“更加规模化”的“一大二公”的经济形态所取代。这无疑是逆改革开放潮流而动、企图开历史倒车的危险想法。

《中华工商时报》说，谁要是否定非公有制经济，谁就是否定中共的一项大政方针，否定非公有制经济的宪法地位，否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任何想否定、削弱非公有制经济的观点，都是不符合中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都是不符合我国改革发展方向的，也都是非常错误的。

实招纷呈

耐人寻味的是，9月18日，上述会议举行后的第二天，国家发改委在其官网上挂出由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国资委等八部门联合制定的所谓《关于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若干政策的意见》，该文件还标明形成日期为去年11月29日。在其九项内容中，最令人瞩目是第五条：关于集团公司层面开展混合所有制改革。该文件说，要积极探索中央企业集团公司层面开展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可行路径，国务院国资委审核中央企业申请改革试点的方案，按程序报国务院批准后开展试点。鼓励探索解决集团层面混合所有制改革后国有股由谁持有等现实问题的可行路径。积极支持各地省属国有企业集团公司开展混合所有制改革。

而从国资委“双百行动”看，混合所有制改革将推动国企改革由点向面全面铺开。目前，入选企业名单全部确定，有近400家企业入围，其中中央子企业有200余家，地方国企近200家。国务院国资委已要求入选企业于9月底前上报各自综合改革方案。

9月13日，中办、国办印发了《关于加强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约束的指导意见》，对国有企业降杠杆提出了总体要求，明确要求国有企业平均资产负债率到2020年年末比2017年年末降低2个百分点左右，之后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率应基本保持在同行业同规模企业的平均水平。

从中可见深化混改试点加快推进后，将使得央企股权多元化案例增多，央企资产负债表质量也将进一步改善。

早在2015年8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就印发了《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意见》，作为新时期指导和推进中国国企改革的纲领性文件，对国企改革的总体目标原则，以及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完善国资监管体制机制等提出了明确的意见，并要求到2020年，请注意，是到2020年，要在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取得决定性成果，形成更符合中国基本经济制度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国资管理体制、现代企业制度、市场化经营机制，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抗风险能力明显增强。到目前为止，中国已连续开展了三批国企混改的试点，包括电力、石油、铁路等七大类行业。去年10月，中共“十九大”报告再次明确，要深化国企改革，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今年8月，国务院国资委正式下发国企改革‘双百行动方针’，标志着国企混改进一步扩围，并向纵深方向发展。

国资委副主任翁杰明最近曾向媒体透露，前两批混改试点企业正持续推进实施方案落地，近期中航工业、中国黄金、中粮集团所属试点企业分别完成引入战略投资者、股份制改制、重组上市工作。他还表示“目前第三批试点的混改实施方案也陆续获批。”据悉，多途径混改也在有序展开。国资委已要求各央企及所属企业引资项目均要通过产权市场、股票市场公开进行，保障各类社会资本公平参与央企混改的权利。截至目前，中央企业所属企业中，超过2/3的企业实现了国有资本和社会资本在产权层面的混合。

有数据显示，今年前7个月，央企及其控股上市公司利用股票市场实施增发、资产重组18项，融资618.78亿元，注入资产476.39亿元；利用产权市场开展转让部分股权、增资扩股项目100项，引入社会资本319.34亿元。

理论依据

什么是混合所有制？它是指允许更多国有经济和其他所有制经济发展成为混合所有制经济。国有资本投资项目允许非国有资本参股。允许混合所有制经济实行企业员工持股，形成资本所有者和劳动者利益共同体。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要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并强调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国务院文件也强调，要加快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在新阶段，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应从产权开放和产业开放两个方面着手。

从产权开放看，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应实行“四线并进”。第一条线，立足于国有企业，吸引民营资本、外资与国有资本融合。第二条线，立足于民营企业，让国资、外资与民营资本融合。第三条线，立足于外资企业，让国资、民资与外资融合。第四条线，立足于企业员工，实行员工持股。

从理论角度看，值得注意的阐述是，关于混合所有制经济的“根基”，发改委宏观院的一位学者用10个字加以概括：“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在提出“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命题时，明确指出：“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该文件对“基本经济制度”的内涵及其重要地位所做论述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支柱，也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根基”。

自该文件提出“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以来，国内政商学各界基本认同“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但也有否定混合所有制经济的观点，认为是稀释和削弱国有经济，是搞所谓“全盘私有化”；或认为搞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吞并民营经济”，是“新的公私合营运动”，“试图恢复国有经济的一统天下”等等。

因此这位官方学者强调，该文件中，“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必须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发挥国有经济主导作用，不断增强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必须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激发非公有制经济活力和创造力。”在此之上，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和“两个毫不动摇”（“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此为战略决策），认为这段充满中国智慧（“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具有“最大政治公约数”思维的判断，是对中国混合所有制经济“根基”的高度概括和总结。

在这位官方学者看来，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基本理论支撑，是社会主义公有制与现代市场经济相互兼容的“结合论”。并认为，理论上，混合所有制似《一千零一夜》中阿里巴巴寻找的“金洞”，要真正获得“珍宝”，则要经历诸多艰险。它绝不是“潘多拉的盒子”，但要防止腐败把它扭曲和变异。

在国家发改委2016年9月28日召开的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专题会上，刘鹤曾指出，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是深化国企改革的重要突破口。当前，必须加快推进改革，解决国有企业市场主体地位不明确、国有经济布局过宽、效率低下等问题。在电力、石油、天然气、铁路、民航、电信、军工等关系国计民生和经济安全的重要领域开展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表明了推进这项改革的决心和信心。改革的主要任务是开放竞争性业务、破除行政垄断、打破市场垄断，推进政企分开、政资分开、网运分开、特许经营等。允许乃至引入更多的非公资本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实现改革任务可探索的有效途径。

刘鹤强调，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要达到“完善治理、强化激励、突出主业、提高效率”的预期目标。通过改革，健全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完善市场化的激励约束机制，推动产业链、价值链关键业务重组整合，提质增效、转型升级、全面提高劳动生产率，从体制机制上解决国有企业内部管理行政化、外部行为非市场化的问题。

当时的国家发改委副主任连维良也在会上发言，要求在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的前提下，积极探索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改革路径。强调要为“改”而“混”、不能为“混”而“混”，混合是手段，核心是深化改革。

据一位接近决策圈的媒体高层新近透露，混改自去年以来是国资委的最大动作。现在要求所有国企都必须混改。这是关系到当今与未来改革方向的问题，以后就没国企、民企这些称呼了，混改企业今后可能就叫混合所有制企业，它的股权结构可能既有外资又有民资、国资，所以，今后它们之间也打不起来了。现在跟美国就是这样，打得起来吗，很多是国际供应链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伤害了我，就等于伤害了你，没法剥离，这与冷战时期完全不一样。（主编商灏 编辑严葭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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