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停火：叙战各方依然迷信武力一决雌雄

当地时间2018年2月17日，叙利亚大马士革东古塔，当地遭政府军空袭后遍地废墟

马晓霖

俄罗斯军方宣布，根据总统普京的最新指示，俄军2月27日上午9时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东南郊的东古塔地区每天实施5小时人道主义停火，以便当地平民通过安全通道撤离战区。这是俄罗斯执行安理会24日通过的2401号停火决议的具体行动。此前一日，土耳其副总理博兹达却表示，土宪兵部队已进驻叙利亚西北部的阿夫林地区，为即将开始的城市作战进行准备。尽管安理会决议要求叙利亚全境停火30天，以帮助叙利亚平民摆脱“人间地狱”。但是，叙利亚交战各方仍着眼于维持或扩大战果，并最终依靠武力决出高下，临时停火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缓解危机，仍然是个未知数。

2401号决议：不乏漏洞的人道救助行动

24日，联合国安理会经过多次磋商和讨价还价后，一致通过了第2401号决议，决定在叙利亚境内实施为期至少30天的停火并开展人道主义救援。决议规定，叙境内冲突各方应立即停火，在全境提供至少30天的时间用于“持续的和每周例行的”人道主义救援，帮助重伤和重病平民获得医疗协助或撤离战区。决议同时指出，停火并不限制针对“伊斯兰国”武装、“基地”组织、“支持阵线”等安理会认定的恐怖组织及个人的军事行动。决议还呼吁各方对平民展开救援，保证民用设施安全，解除对东古塔等4个地区的围困等。安理会指出，目前叙利亚1244个社区中约有560万人面临人道主义危机，其中290万人因与外围失去联系而尤为严重，尤其是东古塔地区。

2401号决议是一个不乏漏洞的文件，也是多方反复争吵磨合才出台的联合行动方案。决议缺乏明确的停火监督机制和救援实施保障机制，实际上也难以厘清打破停火的责任，听任各方按自己的理解执行决议。决议强调全面停火的同时强调继续开展反恐军事活动，尽管安理会有自己的恐怖组织名单，但是，各方在实际层面并不完全认同安理会的黑名单，而是根据己方立场确定恐怖组织。比如，土耳其把美国支持的库尔德“人民保护力量”界定为恐怖组织，俄罗斯、叙利亚和伊朗等把西方和海湾国家支持的“伊斯兰军”、“沙姆自由人”和“自由叙利亚军”等视为恐怖组织，这种界定混乱、标准不一必然导致各方在决定是否停火时各取所需，也必然导致停火效力下降而人道主义危机难以得到有效缓和。

这一决议的出台，很大程度上是最近叙利亚政府军加紧攻打东古塔地区引发的。今年1月叙政府曾与盘踞在这里的反政府武装达成停火协议，但是，协议很快被双方的枪炮撕碎。决议出台前两周，由于战事加剧，东古塔地区出现新的人道主义危机。总部设在大马士革的人权观察组织称，双方炮战升级导致东古塔地区一周内有500多人伤亡，而政府控制的大马士革其他区域，也有数十人死于反对派的迫击炮袭击。

即使在决议出台当天，东古塔地区的空袭和炮击也造成10人死亡。27日叙利亚国家电视台称，俄罗斯主导的东古塔地区人道主义停火当天正式生效后，反政府武装向用于平民疏散的瓦菲丁安全走廊发射炮弹，阻挠平民撤离。该电视台称，连接大马士革与东古塔的这条安全走廊遭到5枚反对派武装的迫击炮弹袭击，造成至少5名妇女受伤。

联合国秘书长古塔雷斯26日对人权理事会称，联合国相关机构准备提供挽救生命的援助，从东古塔地区疏散危重伤员。他指出，“东古塔地区不能再等了，现在是时候让这个人间地狱归于平静了。”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扎伊德也在会上控诉说，叙利亚和其他一些冲突地区“已经成为一段时间以来伤亡最重的人类屠宰场。”

“天堂”变“地狱”：东古塔战略要地的殊死争夺

2401号决议通过前后，美国谴责俄罗斯拖延安理会表决，在决议草案出台后一周迟迟不同意付诸投票，加重了人道主义灾难。俄罗斯则抨击部分受外部支持的“非法武装”破坏停火甚至频繁袭击俄罗斯驻叙利亚大使馆。分析家们认为，2401号决议草案由瑞典、科威特和苏丹等国家联署提出，实际上代表了西方和沙特等海湾国家立场，旨在遏制叙利亚政府军收复东古塔地区的行动，对反对派武装给予道义、舆论支持，并通过人道主义援助缓解其处境。

东古塔地区是从西、南、东三个方向拱卫大马士革的战略要地，控制着北上霍姆斯、哈马、阿勒颇等大城市，是东往伊拉克、南下德拉抵达约旦的交通枢纽，而且扼守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公路。不仅如此，这里群山环绕，水源丰沛，以果园茂盛著称，是深受游人喜爱的度假胜地。2011年各路反对派在此发动反政府攻势后逐步做大，一度兵逼大马士革城区。双方也曾多次卷入化学武器袭击，由于西方采信反对派的单方指控，几乎引发美国对叙利亚政府军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

过去几年间，叙利亚政府军兵力总体有限且消耗近半，因此分兵乏术，一直无力拔除东古塔地区的反对派武装，更多情况下采取围困和防御为主的策略。随着叙利亚政府在俄罗斯、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等武装支援下逐步取得军事上风，反对派控制区逐步局限在东古塔等四个板块，政府军也日益将收复东古塔并统一首都乃至全国的考虑放在优先地位，东古塔遭受的压力日益增大，受到的封锁越来越严。由于这里尚有40万平民无法撤离，政府军及其国际联军的兵力、装备优势难以发挥，双方陷入僵持状态。叙政府指责反对派武装劫持平民，用他们充当人肉盾牌，多次拒绝和平撤离倡议。

去年7月，在俄罗斯与埃及主持下，叙利亚政府与东古塔区的反对派武装达成“降级区”协议，但是，如同其他降级区的状况一样，双方均没有诚意执行相关条款。就强硬反对派而言，其目标依然是要颠覆巴沙尔政权，而叙利亚政府认为已有实力发动最后决战。今年1月底索契叙利亚全国对话举行并组成宪法起草委员会，西方和海湾国家支持的强硬反对派对此抵制，也拒绝加入计划移师日内瓦的后续谈判，叙利亚政府及所属民兵武装于1月中旬发动空前规模攻势，调动数万兵力，意欲彻底拔除东古塔武装飞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逼迫反对派接受城下之盟。

基于此，安理会2401号决议尽管体现了国际社会要求缓解叙利亚人道主义危机的集体意愿，但是，这种努力只不过是提供30天的战争间歇，叙利亚交战各方最终还要通过真刀真枪见分晓。且不说，土耳其在欢迎2401号决议的同时公开为阿夫林攻坚战进行准备，俄罗斯最近也增派第五代战机苏-57前往叙利亚战场，表达了帮助叙利亚政府打赢军事决战的强硬立场，也显示俄罗斯不取得干涉叙利亚危机的最终胜利誓不罢休。（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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