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特朗普 “亲中疏俄”诱发大三角畸变

马晓霖

中国、美国和俄罗斯三大国间的关系受叙利亚战争和朝鲜核危机影响，正在发生微妙变化，冷战后延续20余年的大三角稳定格局出现畸变苗头。特朗普上台后美国未开启美俄蜜月，却急速拉近对华关系，呈现“亲中疏俄”特征，同时在西亚攻击叙利亚政府军目标，在东亚威慑朝鲜动武，均引发俄罗斯不满，并体现于对朝核危机的连环反制。特朗普的“东邪西毒”已对中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有所离间，造成近年来罕见裂隙。

中美关系：

高举高打彼此快速走近

据新华社报道，4月24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特朗普举行电话交流，强调月初海湖庄园中美峰会所达共识，巩固两国关系发展趋势，强调双方团队加强协调，做好特朗普年内访华筹备工作，早日开启中美首轮安全对话、社会和人文对话相关安排，推进经贸、两军、执法、网络、人文和地方等领域交流合作，加强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的沟通，推动中美关系不断取得新发展。

特朗普表示对两国关系发展感到满意，对中国人民充满敬意，强调美中双方就重大国际问题保持沟通与协调十分重要，并期待尽快与习近平主席再次见面，期待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

两国元首此次通话将近一半的内容与朝核危机有关。习近平强调中国坚决反对违反联合国安理会决议的行为，同时希望有关各方保持克制，避免做加剧半岛局势紧张的事。强调只有有关各方都负起该负的责任、相向而行，才能尽快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实现半岛无核化。习近平强调中方愿意与包括美方在内的有关各方一道，为朝鲜半岛和平、东北亚和平、世界和平共同努力。

这次中美元首通话很不寻常，这是3周内两国第三次高峰直接沟通交流，也是继海湖庄园会结束后半个月内的第二次电话磋商。这种密度和频率前所未见，显示两国元首已建立良好的个人信任，巩固了顶层直接沟通机制。对比两次通话的主要内容，双边关系和热点问题所占比重没有变化，但是，第二次通话中的热点问题更加集中指向朝核危机，中方表态也明显比第一次更为坚决，增加了维护安理会决议权威性及敦促各方承担国际责任的内容，并在朝鲜半岛、东北亚和世界三个层面强调了维护和平的重要性。

如果把这次中美元首通话放在俄罗斯最近一系列应对朝核危机的立场调整后观察，则其意义就更不同寻常，表明中美维护双边关系的决心不动摇，维护朝鲜半岛核不扩散的意志不动摇。相形之下，无论是美俄关系，还是中俄关系，其地缘地位和分量已明显让位于中美关系。

海湖庄园会谈期间，特朗普下令对叙政府目标发动攻击，引起世界舆论关注，也激起俄罗斯极大不满。针对美国这一行动，习近平现场表示理解，中俄立场温差陡然显现。几天后的第二次电话沟通，习近平再次明确这一立场，强调任何方面使用化学武器都不可接受。这也许是叙利亚危机爆发以来，中美立场最接近的一次顶层表达，体现了中国在叙利亚危机中的灵活立场，无疑增进了中美战略互信。但是，中俄关系的裂隙也就此出现并逐步延展到朝核危机。观察家们注意到，4月12日，在俄罗斯否决安理会涉叙化武决议草案时，一直与俄罗斯共进退的中国投了弃权票。自叙利亚危机爆发以来，中国曾6次与俄罗斯联手否决涉叙决议草案，共同改变了叙利亚危机走势。

中俄关系：

围绕朝核危机步调不一？

英国《每日电讯报》网4月20日称，在安理会通过媒体声明谴责朝鲜试射导弹的关键当口，俄罗斯正在朝鲜半岛方向增派军队和装备。报道援引俄远东新闻网站的视频称，包括装甲运兵车、直升机和“托尔”地空导弹系统在内的武器装备被火车运往符拉迪沃斯托克。俄军方则解释称其为例行军事演习。

这不是一次孤立事件。俄罗斯近期一系列动作表明，向远东调兵遣将是其调整朝核危机立场的组成部分，甚至堪称调整俄中关系的重要环节。法新社4月19日报道说，在安理会讨论美国提交、中国支持的谴责声明草案时，俄罗斯曾横加阻拦，要求加入“和平方式解决”的表述。过去数次通过谴责和制裁朝鲜决议，中俄都保持一致立场，如今，俄罗斯不仅与美国立场存在差异，与中国也产生错位。

不仅如此，俄罗斯还努力帮助朝鲜打破外交、交通和经贸封锁。据报道，朝鲜多名高官近期访问莫斯科，为5月9日朝鲜领导人金正恩首次访俄做准备。如果成行，这将是金正恩执政6年半以来首次走出国门，也必然破解朝鲜深陷其中的外交孤岛，对地区格局产生重要影响。

俄罗斯媒体4月20日报道，俄投资建筑联合公司将于今年5月开通连接符拉迪沃斯托克和朝鲜罗先市的轮渡航向，每月6个班次。俄方还将开通对朝鲜的货运业务。依托这个新缺口，因受联合国制裁而被日韩禁止入境的朝鲜“万景峰”客货两用船将打破封锁，重获用武之地。

俄罗斯东北亚方向动作连连，发生在中国警告包括朝鲜在内的各方自己承担冲突爆发后果，大规模压缩对朝贸易并暂停连接平壤的民航业务之时。这表明俄罗斯不仅在外交上与中美拉开距离，而且在经贸和交通联系方面，正在替朝鲜排忧解难，与中美背向而行。

显然，俄罗斯的反常考虑有三。首先，不满美国在叙利亚和朝鲜两个方向的强硬措施，特别是对叙动武并挑战俄罗斯核心利益。其次，不满特朗普冻结期待中的俄美蜜月并快速反向热烈拥抱中国。第三，不满中国最近的外交立场调整，包括理解美国轰炸叙目标，并在朝核危机上与美国保持高层次、高密度协调与配合。

建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1年来，中俄在众多国际事务和热点问题上保持高度默契，近年这种关系发展到最好的状态，无论是携手处理朝鲜、伊朗核危机，还是在安理会应对叙利亚危机，基本同频谱共进退。但是，海湖中美峰会期间发生的战斧导弹袭击事件，及两次中方理解和支持的表态，使中俄对叙利亚危机保持6年的相似或相同立场发生逆转，俄罗斯也许首次在安理会感受到孤立和被动。

同样，过去安理会每次做出制裁朝鲜决议，中俄都保持密切磋商与同步表态，甚至形成安理会五大国难得的步调一致。特朗普上台疏离对俄关系在前，推进“萨德”系统在后，而且摆出不惜对朝一战强硬姿态，让俄罗斯感到背叛与威胁。相反，中美关系在特朗普喋喋不休的甜言蜜语中急速升温，原本被视为中俄共同威胁的“萨德”问题被淡化处理，而且形成美国军事高压，中国外交促和的对朝“双打”配合，俄罗斯成为东北亚格局中可有可无的配角，不乏被冷落与被抛弃的寂寥。俄罗斯在中东已掌握主动，必然在东北亚重新落子，开始与中美唱对台戏。

尽管如此，中美俄大三角关系的基本格局没有重大变化，整体走向没有脱轨。普京将出席北京“一带一路”合作高峰论坛和金砖峰会，习近平也将于7月访问俄罗斯。但是，中美关系突然升温及中国对热点问题政策调整过快，未能与俄罗斯同构或同步，已引发俄罗斯反弹，为中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敲响警钟。这个态势值得高度重视，中美关系固然重要，中俄关系也不能含糊。

（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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