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列霍:高贵的穷人

作者:李南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6-12-23 23:05:34

摘要:巴列霍曾经说过:“靠写作解决了生计的伟大作家是少见的,超群者的头上永远戴着荆棘冠……我命中注定要做一个高贵的穷人。”

巴列霍:高贵的穷人

李南

巴列霍是20世纪最重要的拉丁美洲诗人之一,他的诗既狂野又原始,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魔力,又具有浓烈的超现实主义色彩。诺贝尔奖得主聂鲁达曾说过,“我爱巴列霍,我们是兄弟。”《卡塞尔文学百科全书》引用了英美及欧洲评论界的意见,认为巴列霍是当代拉丁美洲(甚至全世界范围来说)一个“最伟大”的诗人。2007年,诗人黄灿然由英文转译的《巴列霍诗选》出版,2014年,翻译家赵振江又出版了《人类的诗篇》,至此,我们才有幸读到这位传奇诗人的大部分作品。

巴列霍1892年出生在秘鲁北部山区的圣地亚哥·德·丘科,他的父亲是西班牙牧师后裔,母亲是当地的印第安人,巴列霍是个混血儿。巴列霍从小受到家庭双重的影响——基督教和印第安文化。

国际学界对巴列霍的研究,侧重于他诗歌的政治性和宗教性,而构成他诗歌的几个重要元素——自然、上帝、亲情、野性的冲动无一不与他的家庭有关。他活着,用童年来回忆,用上帝来安慰心灵。在这里,一个悖论出现了——基督教的一神论和印第安部落的太阳神及多神论。一方面,受家庭的影响,耶稣基督一直是他的精神诉说对象,另一方面,印第安充满光明,崇尚自然的原始情怀始终深藏在他的血液中,一旦触发了他的诗歌引爆点,必将放出异样的光芒。

事实也是如此。

多年之后,当他经历了生命中各种不幸,当他将自己的痛苦和人类的痛苦,用诗歌表达出来时,一种全新的、颠覆了古老的西班牙语的“巴列霍式”的诗歌出现了。这是杂糅了直接又隔离、晦涩又激烈、现实的与超现实的、粗砺又难以理喻的诗歌语言。

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这样评价他:巴列霍的诗歌,没有防御,无限地富于人性,合理地愤怒,一年比一年坚固,一年比一年不可替代、无可匹敌、令人心碎、经典。

焦虑动荡的青春期

巴列霍缘何创造出这种难解的诗歌语言来?有研究者认为,巴列霍是依靠这种发人深省的经验,而不是隐喻。这是一句看似有道理的话,因为所有有自觉意识的作家,都在用生命和经历写作。而具体到巴列霍身上,情况便不同了。

1917年,巴列霍来到了利马,在圣马可大学文学系学习,作为混血儿的巴列霍来到这里,感到既新奇又压抑,从安静辽阔的安第斯山脉到了繁华都市利马,从印第安乡巴佬成为一个城里人,如此强烈的反差,其中的世态炎凉使他感到迷惘和不安。

在利马,仍然是缺钱。生活的贫困常使他喘不过气来,但好在他还年轻,有足够的精力谋生,此时他结识了一些社会贤达、诗人、学者,并受到他们影响,与他人一起创办了《我们的时代》杂志,进行文学活动和创作。1918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黑色使者》。

1920年,巴列霍回乡探亲,在参加圣地亚哥纪念庆典时因“带头袭警闹事”被通缉,经过一段东藏西躲的揪心日子后,被当局逮捕入狱。

1921年,迫于学生和知识界的压力,当局政府暂时释放了巴列霍,同年,他创作完成了《特里尔塞》这部诗集,并于次年出版。

今天,当我们读到巴列霍的诗篇有一种天灵盖被猛然敲击的感觉,他替我们写出了难以书写的秘密。

出狱后的巴列霍仍回到利马教书,开始写作小说《在生与死的背后》,并获奖,此外,还出版了短篇小说集《音阶》和诗化中篇小说《荒野寓言》,1923年,正值诗人创作高峰期,不料有传言说,巴列霍的案子有可能要重审,闻讯后巴列霍再次逃亡,不过这次是搭船逃往法国巴黎,此去一别,诗人再也没有返回故乡。

漂泊巴黎

20世纪初,巴黎成为欧洲文化艺术中心,各种主义、流派在巴黎破土发芽。存在主义、共产主义、逻辑实证主义、进化论等等风行学界,世界各地的诗人、小说家、哲学家、艺术家云集于此,可谓大师遍地。

1923年7月,巴列霍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到达了巴黎,他的流亡生涯由此开始。初到巴黎,他几乎饿死,加之疾病,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知晓在那段时期他以何为生。

虽然只有孤独和饥饿与巴列霍相伴,但他并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像所有汇集到巴黎的艺术青年一样,他接受新的艺术思潮,结识新的朋友,直到1925年,他才在一家通讯社找到一份记者工作,有了较稳定的收入,并获得了西班牙政府的助学金,同时他还为两个刊物写稿,可以说,这段时光是巴列霍生活上最舒适的两年。1927年,他辞去工作并拒绝接受奖学金后,经济状况迅速恶化,并一直持续到去世。

今天,从巴列霍的书信集中,可以读到许多让人感慨的段落,有许多几句话甚至一句话的电文向朋友告急:“4月份身无分文。”“病了,请多少电汇点钱来。”

在经济困顿和精神迷惘的双重危机下,巴列霍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1927年,巴列霍加入了西班牙共产党,1928年和1929年先后两次访问了苏联,1930年,他第三次访问苏联。回到巴黎后,他在报刊上发表大量文章为这个新的制度鼓与呼,并开始从事政治活动,因此,巴列霍与妻子诺尔热特·菲利帕尔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不得不返回西班牙居住。

“今天我痛苦,无论发生什么事”

痛苦和死亡是巴列霍诗歌中永恒的主题。了解他的生平之后,大约能够解释他的痛苦由何而来——大到印加帝国被殖民的痛苦、底层人民遭受的痛苦、战争的痛苦、社会不公的痛苦、生离死别的痛苦,小到经济拮据的痛苦、有家不能归的痛苦、疾病的痛苦、恋爱的痛苦、失业的痛苦……巴列霍的痛苦无边无沿,正如他写道:“如果我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活着的生命,我也仍然会遭受这痛苦。”在巴列霍看来,他的痛苦与生俱来,没有父母,也没有子嗣。

痛苦使巴列霍愤怒,愤怒令他使用了暴烈的语言,而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

巴列霍的诗具有含混不清却又生动鲜活的复杂性,那无法把握的奇妙常常令人赞叹不已,清晰、谵语、悖论、颤栗、狂野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独特的诗歌特点。

巴列霍曾经说过:“靠写作解决了生计的伟大作家是少见的,超群者的头上永远戴着荆棘冠……我命中注定要做一个高贵的穷人。”

(作者系诗人、独立书评人)


查看更多华夏时报文章,参与华夏时报微信互动(微信搜索「华夏时报」或「china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