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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水、房价和货币供应剪刀差 房地产价格下跌,将成为贷款者个人、银行和社会不能承受之重

作者:于杰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6-09-01 16:31:15

摘要:近一年来,中国货币供应量M1、M2增幅差距日渐扩大,形成了一个剪刀差;同期,金融机构企业贷款增量下滑,有的区域甚至存量下降,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几年负增长;几个核心城市的房地产价格快速上涨,市场资金利用高杆杠追逐国债;官方公布的消费者物价指数持续低位徘徊。

放水、房价和货币供应剪刀差 房地产价格下跌,将成为贷款者个人、银行和社会不能承受之重

于杰

近一年来,中国货币供应量M1、M2增幅差距日渐扩大,形成了一个剪刀差;同期,金融机构企业贷款增量下滑,有的区域甚至存量下降,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几年负增长;几个核心城市的房地产价格快速上涨,市场资金利用高杆杠追逐国债;官方公布的消费者物价指数持续低位徘徊。

货币供应剪刀差的格局,对包括资金在内的价格产生直接影响;同时也被其它市场因素逆向影响。对于形成剪刀差的原因,笔者认为是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货币发行路径以及外汇政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不只是一个资金构成和流向的问题。

M1、M2增幅差距日渐扩大

探讨中国目前的货币供应,离不开经济增长模式。比照《时运变迁》中日本和西德在二战后的发展轨迹,中国过去近40年的摸索,只是通过加入WTO重走这两个国家的路径,即利用美国市场带动国内经济增长。作者沃尔克参与确立的全球美元体系,一方面支持和促进了中国对外贸易的快速发展,同时也决定性地改变了中国的货币供应。

中国当下的货币发行方式(即以外汇储备(主要是美元)为货币发行的锚,以外汇占款的形式形成货币投放,而前提是人民币汇率钉住美元)及派生的货币供应,起步于1994年的“汇率并轨”,确立于2001年WTO之后。时间上的间隔,是因为外汇储备的规模,直到后来才足以应付央行的货币发行;依托于外汇占款,可以最大程度地解决此前央行受制于财政的问题。

外汇占款决定金融系统的货币供应、路径和逻辑是:企业通过出口或境外投资获得的外汇,经商业银行结汇后,变成前者的活期存款(这第一步的结汇,是央行通过商业银行完成的货币投放,即外汇占款,外汇变成央行资产,人民币存款变成央行的负债);企业的这些活期存款可能直接参与商业经营活动(M1),或者转存为定期存款(M2);商业银行再利用这些企业活期、定期存款继续发放贷款,通过货币乘数,进一步放大货币供应。全国房地产的繁荣以及股权投资的发展,均得益于此。

这是一个市场化的过程,特别是WTO之后,外贸和投资的行政色彩淡化,外汇占款及货币供应之间,没有了财政主导的影子。央行只是一个“兑换窗口”——一手收外汇、一手放人民币;商业银行是二传手。在外汇流入增加导致货币供应激增时,央行通过存款准备金、中短期票据,对投放出去的外汇占款进行对冲(间接干预汇率)。

直到2013年,外汇储备增幅同货币供应之间不仅存在着明显的正相关,而且存在因果关系。外汇储备增加阶段,正是外贸繁荣带动经济快速扩张时期,企业信贷和居民收入(储蓄)增加。 M1、M2的走势是比较稳定的线性关系,即使期间因央行的紧缩政策而出现波动不同步,但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偏离。这些变化正符合央行相关官员对M2增长的分析,即M2同信贷投放和居民储蓄有关。

2012年开始,外贸进出口增幅降到两位数以下,对应社会投资不振、经济增长显露疲态、生产者价格指数开始负增长并持续至今。生产活动的贷款增量减少,货币供应量很难恢复到以往的增长水平,虽然外汇储备仍有增长(2014年6月前);外汇储备自2014年年中始绝对下降,更加剧了这种趋势。前述的逻辑因此逆转,此前推动M2增长的最主要内生力量减弱,甚至缺失,这是货币供应特别是M2增幅下降的根本原因。企业定期存款等影响M2的因素,只是这个变化之后的衍生现象,进而逆向制约货币供应量增长。定期存款中,有预期人民币升值的境外套利资金,会因为汇率原因离境;国内企业资金同样会到境外寻找投资标的。从2015年仍有可观的衰退型顺差、但外汇储备却持续下降(资金外逃)的状态中可以找到解释。一个新格局形成了:货币供应中原本的增量因素在逐渐消失(外资流入下降,社会投资猛降),但减量因素却在增加。

虽然社会融资等因素影响M2的统计真实性,但同口径的参照,特别是结合目前社会投资的下降情况,上述逻辑仍然成立。

通货紧缩压力山大

按照此前的增长路径,信贷不振对货币供应量M1、M2的影响应该是同步的,二者的走势即便不再保持线性的增减关系,也不应出现当下如此大的剪刀差。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货币投放方式从2015年开始逐渐转向(如果不是根本转向的话)。在不调整存款准备金率的前提下,货币投放由外汇占款转回1994年之前的模式,即央行无锚地直接投放,如救市资金、政策性银行的投放以及债务货币化和创新货币工具。资金的去向,也同20年前接近,去向政府可控制的领域、企业。

货币当局的资金投放,即市场所谓的“放水”,维持了M1的高增长。政府希望借此促进实业投资,拉动经济增长。但中国经济增长的源动力是开放和外贸,就目前全球经济格局、中国企业在全球产业链的角色而言,中国并没有找到一个完全有别于此的新路径,也不可能找到。产能严重过剩的格局下,外贸增长停滞造成实业投资进入冰河期,企业继续贷款动力不足,M2增长疲态。M1、M2增幅之间的差距因此扩大。这正应了一个说法,可以把马牵到河边,但不能逼迫马喝水。货币当局可以维持M1的高增幅,但却弥补不了外汇占款的效应,带动不了M2增长。

“放水”另一个目的,是出于规避金融风险、维护社会稳定的考虑,努力维持僵尸企业不破产。

这种货币投放方式,给汇率带来了很大压力。后者也是官方慑于大规模直接投放货币、不降低准备金率的原因。

货币当局投放资金,企业却不用于实业。大量资金以企业活期存款(M1)形式存在,或追逐优质金融资产,市场体现为钱多、流动性泛滥、资产荒;同时消费者价格指数又有通缩的趋势;几个核心城市房价飞涨,三四线城市房地产又无人问津。

这些现象并存,有几个原因。

一是严格的外汇管制。在人民币面临贬值的压力下,大部分居民无法将人民币资产转到海外,结果是国内货币存量高。这加剧了国内市场钱多的表象。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政府没有允许市场发挥作用,让僵尸企业破产,真正去产能。银行的账面资产质量因此完好,对应的负债即居民存款安全无虞。企业破产,将损及银行利润甚至造成银行破产,银行不良资产对应的居民存款将因此灭失,社会资金会大量减少(银行破产带来的存款减少,及居民因风险因素而减少投资活动),即使是最优质的资产,价格也会因此下跌。目前,这些存款不仅没有灭失,政府为维持僵尸企业的存续,又进一步投入资金(贷款),实则是增加了社会货币供应。这就如同直接撒钱,社会资金增加,稀释了原有存量货币的购买力。

第三,全球性的产能过剩、需求相对不足,造成石油和粮食在内的大宗商品价格低迷。统计意义上,中国的消费者物价指数没有大的上涨压力。加上国内市场普通消费品远远供大于求,相关就业人群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通货紧缩压力大。

最后,通货紧缩正在成为世界性的问题,大的经济体走向负利率似乎也是趋势。如果不考虑汇率因素,中国实行负利率也不难想象。无论初衷如何,当下的货币政策造成的结果就是钱多,催生通货膨胀。因资金不能轻易离境, 在境内追逐所谓的优质资产在所难免。高收入人群为保证货币的购买力和安全(感),购买核心城市的房产,也被看做是理性的选择。

核心城市房价永远涨吗?

核心城市房价飞涨,是“钱多”和货币当局鼓励“居民加杠杆”政策结合的结果,并最终形成了“永远涨”的信仰。中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因素,即认为核心城市房地产,可以对抗汇率贬值以及国内的通货膨胀。前者以俄罗斯为参照;后者是把土地、房产看做是货币发行的锚。

这两个判断都很容易证伪。到目前为止,俄罗斯的房地产价格无法对抗卢布贬值,包括核心城市的房价。

关于房地产为货币发行之“锚”的判断,由来已久。不少论者因此建议放弃人民币汇率钉住美元。核心城市过去近40年的积累,形成的优质资源,不好复制、难以转移,这些资源为其土地和房产带来极高的级差租金,有想象空间、升值空间。买进核心区域的土地、房产,就掌握了发行货币的锚,不用再担心货币超发。过去十几年,国内货币供应,以外汇占款为基础,但在外汇占款派生贷款、存款过程中,企业新增贷款多依赖于资产抵押,土地、房产是银行最愿意接受的资产;房地产开发过程中,土地也是最多的(如果不是唯一的)抵押物。土地、房产与信贷增量互相影响,并在M2增加的过程中不断升值。央行建议居民加杠杆置业,地产确实一定程度上发挥了此前外汇占款的作用,但却无法替代后者。国内的土地,并不像历史上的黄金、如今的美元这样,属于全球接受的货币之锚。且中国的土地供应受制于政府,只是政府的一个工具,发挥不了货币发行的锚的作用。不以政府无法控制的标的为锚,那么选择国内何种标的为锚甚至是否选择锚,都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目前任何一个行业都发挥不了此前外贸的角色。过去十几年投资、地产繁荣的基础是对外贸易。没有后者的支持,中国经济的形势就是1993年前后的海南地产泡沫、产能过剩及后来的滑坡;当然还有当下的情况。其次,居民加杠杆的过程,只是杠杆由企业、政府向居民转移。全国范围内的房地产库存庞大,大到远超过需求,即便是居民加杠杆承接了所有房产,也只是接过了地产商的债务,不会再产生以往那种房地产投资的热潮,也不会对经济产生拉动作用。

居民收入前景不乐观

核心城市的房地产价格上涨的空间和时间,取决于两个因素,货币政策能否继续宽松;贷款购房者的收入能否保持稳定或增长。

货币政策的宽松程度和时间,受到国内、国外两个方面的影响。在国内,因为钱多且未进入实业,形成了核心城市居民抢房产、投资机构抢优质金融资产的格局。在后一个领域,由于标的资产收益率低,机构只能通过不断地加杠杆提高收益水平。金融业繁荣完全依存于央行的宽松,没有实业的高收益率(现金流)作基础和对冲,这对货币当局形成一个倒逼机制:央行提高资金价格,金融市场将迅速由资金泛滥变成资金短缺,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因此市场在赌央行不会改变宽松政策。但目前的局面不改变,实体经济不会改观,金融泡沫的发展将导致系统性风险。央行眼下是骑虎难下。

同时,中国的货币政策受到美联储政策的直接影响。美国加息将给中国的货币政策带来实质和心理上的压力,即美国经济向好,将加大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美元回流美国;中国维持宽松货币政策的空间收窄。即使是再严格的外汇管制,仍然挡不住资金外流,特别是外资企业历史留存收益的兑换离境,将直接减少外汇储备,对人民币汇率形成压力;同时,出口不振也是人民币汇率绕不开的因素。这都将影响国内资产价格。

另外,油价这类输入性通胀因素也会影响国内货币政策。

至于居民收入前景,则并不乐观。实体经济的萧条将影响所有领域,包括当下热络的金融行业。电信、石化乃至证券、银行这些传统垄断高收入行业盈利水平下降,说明目前经济形势严峻。金融机构上半年个人住房贷款大幅增加和企业贷款增长下降,是金融杠杆集中向居民个人转移,同样表明经济前景黯淡。这种背景下,能保证稳定收入已属不易。而房地产价格下跌,将是贷款者个人和银行、社会不能承受之重。

货币当局强调避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但当下的金融形势不能说是一个避免风险的选择。中国作为一个开放的大国,特别是过去的高增长依赖于海外市场、货币政策受制于美联储的大国,在货币政策空间上,并没有太多余地,更不容政策安排上的偏差。在相当长时间内,汇率政策都将是一个不得不最先考虑的现实问题。而这将对国内货币政策、资产价格都将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等待那些“永远涨”区域的房价峰值。(作者为资深财经分析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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