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和“外面的世界”

作者:齐午月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5-11-04 23:27:21

摘要:文人相轻,自古而然。那么,毕飞宇算是打破了这种刻板印象。在新书《写满字的空间》里,他毫不掩饰对同行莫言由衷的喜爱。强烈的认同感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莫言的小说是自己写的!这个判断确实让人羞于启齿,由一位作家坦诚公布出来,绝对是对另一位作家最高的赞誉。

毕飞宇和“外面的世界”

齐午月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那么,毕飞宇算是打破了这种刻板印象。在新书《写满字的空间》里,他毫不掩饰对同行莫言由衷的喜爱。强烈的认同感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莫言的小说是自己写的!这个判断确实让人羞于启齿,由一位作家坦诚公布出来,绝对是对另一位作家最高的赞誉。

对错、站队、阶级,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文坛被毕飞宇贴上了“绝对意识形态”的标签。山东高密在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上的崛起,则把一个精彩的“外面的世界”猛然推到了同代作家们面前,极具启示意味。

不论是汪洋恣肆的语言,还是倾泻而出的情绪、尽情释放的性欲,都极力渲染出红高粱地域的狂欢色彩,与古希腊悲剧的酒神精神恰好遥遥呼应。借着酒劲,莫言把自己的美学趣味有效地表达出来。正是这一点,让他获得了毕飞宇的推崇。

“表达”,出现在《写满字的空间》中的这一高频词汇,催生出整本书里作者关于文学、生活、阅读的记叙和思考。毕飞宇把这个抽象词汇与自由、存在等大词联系在一起,并给出定义:“表达首先是一种必须、乐趣、热情,然后才是方式、方法。” 同样具有浓烈的形而上风味。

句子短小、精悍,也足以充分展示作家饱满的创作热情。有趣的是,当小说家毕飞宇跨出自己擅长的文学虚构领域后,他的情绪有些复杂:“散文主要靠你和生活的关系,要去感受和判断,它离作者特别近,所以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它会将你全部暴露出来。”

因而毕飞宇坦言,面对散文,自己有些害怕。他害怕表达感情,“在情感面前,我一直有一种病态的害羞。”

强烈的表达欲望与抒发情感的节制,构成了一种欲说还休的矛盾张力,让散文家毕飞宇的笔触有些犹疑。表达第一,方式第二。必须要表达,但不能直接暴露。于是,他选择用一种迂回曲折的言说策略,在散文文本中悄悄地隐藏起自我。

《三十以前》《我家的老鼠和猫》《我的野球史》……毕飞宇一点点勾勒出经历过的岁月。在他的回忆里,父母、姐姐、妻子、儿子、好友,还有年幼的自己一一出场。写的都是小事,不用浓墨重彩,只是淡笔素描。至于情感的抒发往往点到为止,留下的空间由哲理性的思考做填补。有了轮廓分明的哲思骨架,但终归还是少了丰满的情感血肉,兼以惯被质朴方正、不施粉黛的语言装点,让这些回忆总体显得有些气色不佳、面目苍白。可以说,读来是有些乏味的。

再往下看看,《几次记忆深刻的写作》《谈艺五则》《<平原>的一点题外话》……又不免吃惊。也许是文学高于生活,当毕飞宇的叙述脱离了日常生活经验层面,他的文章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在追述第一文学创作现场时,他绝不漏掉一丝线索,发掘笔下人物的原型,毫不吝啬地展示当年写作背后的种种机缘。同时,他还是一位敢于剖白自我的勇者,三省吾身坦然说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文学上拥有超出常人的才能。我最大的才华就是耐心”,一改犹抱琵琶的姿态,诚意十足。一旦明确了自己的小说家身份,自然而然的,毕飞宇的文笔获得了真正的解放,光彩四射。

其实,谈生活或者谈创作,作家用的是同一种笔调,但为什么文章会显出两种不同的风貌呢?这就关乎一个问题——表达的有效性。

不难发现,在写作中,毕飞宇特别喜欢使用问句。疑问、反问、设问,有时一个问号,有时浩浩荡荡的一串。其意义不只在文章结构的起承转合,更在于在文本中营造一种议论的氛围,以引发哲理性的思考。如果情感铺垫不足,从日常生活经验猛然拔高至哲学思考,难免有用力过猛之感,显得突兀。而当言说对象是本就带有形而上色彩的文学、艺术时,哲思反而有助于深化认识,顺理成章地提升文本精神内涵。所以,当谈及文学创作,毕飞宇知识分子式的叙述策略能够有效地表达出他多年的心得体悟,正如莫言的狂欢化写作有效地表达出他的审美取向。

毕飞宇以为表达第一、方式第二,不如换种说法:有效地表达,方式一样重要。当然,前提是要有表达的欲望,这正是《写满字的空间》反复申述的:表达!表达!表达!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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