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安保法案背后的日本公民社会

8月30日，日本300个城市超过100万人参加了反对安保法案的集会和游行，要求首相安倍晋三下台。12万名抗议者更是包围国会和首相官邸，来自于早稻田大学和上智大学的4名大学生在国会前抗议绝食，要求国会废除安保法案。参加的人还包括动漫大师宫崎骏，著名导演山田洋次，国宝级影星吉永小百合等名人以及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这是自1960年反日美安保协定运动以来，日本社会爆发的最大规模的抗议政府的行动。

安倍晋三政府有意于9月中下旬凭借参议院过半数的优势强行通过的“安保法案”，其核心是集体自卫权。个别自卫权是本国受到攻击时可以行使武力自卫，而集体自卫权则是当盟国遭到攻击时，也可以行使武力。例如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任一国受到攻击，其他盟国均可动武介入。就日本而言，解禁集体自卫权之后就可以追随主要盟国美国，介入世界各地的冲突。

此前日本之所以无法如其他国家一样行使集体自卫权，是因为战后宪法第九条规定了日本对战争行为与战力的放弃，因此日本的武力称为“自卫队”而非“日本国军”，亦即仅能在防卫本国的前提下保有武力。而行使集体自卫权的话，将会在一些和本国利益无关的情况下卷入战争，因此是被认为违反宪法第九条的。

不仅如此，因为修宪很困难，安倍内阁的做法是以内阁会议变更宪法解释，亦即安倍内阁自己召开会议，宣告根据内阁对宪法第九条的新解释，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这实际上是以行政权片面变更宪法，完全回避了议会乃至于修宪时的民意监督。而此前安倍政府通过秘密保护法、设立国家安全会议等做法，已经对政府的权力进行了实质性的扩展，加上排外极右翼势力的兴起，以及集体自卫权所代表的军国主义倾向，不能不让人对日本未来的走向产生担忧。

当然，对于安倍晋三而言，不管社会舆论如何强烈，如果他本人不提出辞职的话，没有人能够把他赶下台。毕竟国会是由他领导的自民党和公明党执政联盟控制的，只要执政党内不谋反，民众抗议声再大，也撼不动他的首相宝座。但如此汹涌的民意，毫无疑问会使得安倍的政权运营遇到许多困难，不排除联合执政的公明党会退出执政联盟。在这种情况下，安倍辞职不是不可能的。

而为了捍卫宪法第九条，日本社会早在多年前就行动起来了。

而自1990年代以来，日本右翼势力抬头，要求修改宪法第九条的声音不绝于耳。为了在社会上培养民众势力以反对修宪，制造一种对抗的力量，2004年6月，日本的9位平均年龄为76岁的文化界名人发起成立了捍卫日本宪法第九条的“九条会”。

很快，日本掀起了一股“维护宪法九条”的热潮。由许多著名导演、编剧组成的“电影人九条会”随后也宣告成立；科学家、研究人员组成了“九条科学家之会”；医务人员组成了“九条会·医疗工作者之会”；妇女组成了“新妇女九条会”。

在众多“九条会”中，还有一个由各阶层人士组成的“日本酒九条会”。其成员有网络工作人员、地方劳动组织成员、心理医师、律师、教授等。由于这个组织很容易让人想到“以酒会友”，因此引来了很多商家的注意。有商家很快地打出了以“九条”命名的日本酒。

1947年代，日本在美国的军事占领下，形式上实行了三权分立的民主制度。但在1950年代，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民间社会，社会中坚力量，整体上所受的还是帝国时代的国家主义教育，主流社会依然认为城市形象、国家利益等高于个人利益。但是，日本战后民主体制赋予民众的种种权利，电视、网络的普及，以及水俣病、地震等灾害的发生，共同催生和促进了日本公民社会的形成和发展。

日本公民社会的作用不仅体现在政治、社会问题上，也体现在学术自主上。2014年7月，日本第一学府东京大学以“大学禁止军事研究的方针”为由，拒绝了防卫省提出协助改良自卫队运输机的要求，理由是东大早于1956年和1967年的评议会上定下全面禁止军事研究的方针。防卫省转向文部科学省求助，要求对方向东大施压，但文科省学术政策局回应称“是否合作交由大学自主判断”。东京大学敢于拒绝政府要求的做法，在很多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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