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国真所带走的时代记忆

 

    听闻汪国真去世的消息，着实心头一震。无论如何，他是我少时喜欢的诗人，是我们这代诗人必然经历的集体记忆。上世纪80年代，在现代诗歌复兴的初期，汪国真的诗歌无法彻底绕过。

    我的脑海涌现出2009年在西安参加第二届国家诗歌节时的碰面，当时他一个人坐在餐厅，我们上去很尊敬地打了个招呼，他也很客气，交谈了几句。随后很爽快地答应我们合影的请求。总之，如此儒雅帅气的少年偶像，我还真有些小小的激动。

    上世纪80年代末，虽然也读了很多现代先锋诗歌，我还是跟同学们排队买汪国真的诗集，那时全民喜欢他和舒婷、席慕蓉的诗歌。我也曾为他的诗句真切地触动过：“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热爱生命》）。“走向远方，/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老年，/我们从星星走成了夕阳。”（《走向远方》）

    好像没过了多久，90年代初，大约是1992年，全国就掀起了一片倒汪的声音，很多高校学生和诗人们纷纷指责汪国真的诗歌浅薄，无深度，格言体写作云云。有人撰文写道：“汪国真以哲人和救世主的面孔使众多处于从天真幼稚向青春激荡转型期的少男少女如痴如醉，把他视为精神向导和青春偶像，在‘我崇拜你’的热浪中汪国真成为7月流火。但是，谁栽培了鲜花，谁就会看到鲜花在风中枯萎；谁制造了偶像，谁就会看到偶像在黄昏粉碎。我们看到这偶像正在失去它的魅力与色彩。这是汪国真的悲剧。”（王金城 武文茹 《偶像的黄昏:难圆的梦——汪国真诗歌批判》）。可以说，铺天盖地的批判文章席卷而来，诗人们谈汪色变，一旦对方矫情，会抛来一句，“你整个一个汪国真。”

    汪国真很快淡出人们的视野，似乎也落寞沉寂很久，之后听说进入音乐圈，他的歌词有十几首成为流行歌曲经典。再之后，听说玩书画很有成就。

    作为退出诗歌现场的汪国真，也被大多数人遗忘。如今他的去世却让很多人扼腕，似乎立马触摸到心灵和记忆的某一处，原来也有他的位置，也正视自己曾经的热爱，少年的情感也曾在他的文字里投射过青春和蔚蓝。也就在此时，唤起我们正视他的冲动。正如微信里朋友说的，看待汪国真诗歌与现代诗的差别，就像看流行歌曲和美声唱法的区别，商业大片与文艺片的区别，各有其受众，而且读者或观众也是分层的，不同层面的读者或观众选择他需要的阅读与欣赏，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都有其存在的位置，也是具有各自的必然性与合理性。

    所以我们无需苛责汪国真，他给一个时代带来审美新意，他的诗歌气质具有人性的真诚与良善，透着温暖与蔚蓝的朴拙，是现代诗里不可多得的品质。如何不郑重看待一下呢？但他作为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是永远抹不去的印记。

（作者为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