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侦探的末日

“搞不懂啊—实在有趣。”日本帝京大学物理系副教授汤川学，每当发现不可思议的案件时，都会说这么一句。今夏，随着电影《神探伽利略：盛夏的方程式》上映，这位怪脾气科学神探，在一个海边小镇遭遇了杀意、亲情、守护和罪恶的交错，不过在他面前，再奇异的事件，最后都迎刃而解。

大侦探重生

在成年人的幻想世界里，智力超群、独具个性的大侦探绝对为数不少；除了汤川学这位新近“出道”的帅气理科大叔之外，那些由来已久的大侦探们显得更为活跃。这其中，柯南·道尔笔下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绝对是最为出众的一个。这位1887年《血字的研究》中初始登场的大侦探，在120多年后的今天再次大红大紫。

2010年，在电影《大侦探福尔摩斯》火过之后，英国诞生了一部迷你电视剧——《神探夏洛克》。时代背景从19世纪末搬到了21世纪，福尔摩斯也成了一个衣着时髦的现代人。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一位长相略有些奇怪的人，为这个经典角色赋予了强烈的个人色彩 ：极度聪明、爱显摆、毒舌、经常莫名其妙地絮絮叨叨……本尼迪克特成功“再造”了这位超级侦探，也让自己成为了全世界的偶像。

2012年底，侦探小说的诞生地——美国，也搬出了福尔摩斯这尊真神。美剧《基本演绎法》对福尔摩斯的改编更加“离谱”：背景是现代的纽约，福尔摩斯成了一个满身花绣、满嘴英国口音的瘾君子；华生则干脆变成了女人，由黄皮肤、黑头发的刘玉玲扮演，和福尔摩斯助手不像助手、保姆不像保姆、情人不像情人……当然，福尔摩斯的聪明和神经质，还是被原样保留下来。

大侦探火遍了全球。在动漫世界，一个叫“江户川柯南”的高中生侦探和名叫“毛利小五郎”的不靠谱监护人已经活跃了19年，从中不难发现江户川乱步、柯南·道尔、明智小五郎等大作家和大侦探的影子；美国已经播出五年的《灵书妙探》中那位略有发福的风流作家理查德·卡索，人物设定真的很类似80多年前的作家侦探埃勒里·奎因。在中国，少年包青天、大宋提刑官火过不久，又有一个叫狄仁杰的唐代胖子，总不忘在破案时问问身边的李元芳“你怎么看”……

自20世纪上半期由福尔摩斯、波洛、埃勒里·奎因、明智小五郎开启的大侦探“黄金时代”开始，将近100年之后，大侦探们再一次集体“重生”。

逝去的“黄金时代”

然而大侦探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至于那些“重生”的大侦探们——“就是给一般人看着玩的，看完就完了，谁也记不住什么。”

褚盟，新星出版社资深图书策划，超级铁杆的侦探小说迷。在他看来，自20世纪20—50年代侦探小说的“黄金时代”以来，大侦探们“已经没有生命力了”。

谈到经典的大侦探们，褚盟说：“阿加莎·克里斯蒂，柯南·道尔，他们创造的大侦探确实经典，但只是一种理想化的存在，一切的线索、悬念、作案手法，包括解谜的方式，都很理想化。真正的犯罪不可能这么不现实，那种无所不知的大侦探在现实中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其实之所以会诞生这些理想化的大侦探，也是由于当时的娱乐方式比较单一。后来慢慢大家什么都见过了，你搞假的那一套，就骗不了人了。现在最新的推理小说，没有人再会去创造一个理想的大侦探，太傻。那些经典的推理小说，对于推理小说资深读者来说，也就是收藏起来而已。真要去看的话，还是去看最新的作品。”

真正的艺术形象，来源于文本，而福尔摩斯、波洛、明智小五郎、埃勒里·奎因，这些“黄金时代”的大侦探们，在文本上已经死去。他们成了“牌位”，作为辉煌时代的纪念，被后人敬仰、叩拜。也许他们还会借着最新的传播形式、经过全新的包装，像跳大神一样“降临”在活人身上，然而从根本的意义上说，他们早已死了。

我们已经不相信完美大侦探的存在，我们已经不需要全知全能的“神”。真正的案件是复杂的，真正的社会也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完美。看着福尔摩斯在电视上的新酷时装，我们必须知道，那里面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

侦探小说的 黄金时代

侦探小说发轫于美国，其诞生标志是美国作家爱伦·坡1841年的短篇《莫格街谋杀案》。1860年代，侦探小说开始在欧洲流行。1920年，英国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斯泰尔斯庄园奇案》问世，侦探小说“黄金时代”来临。在美国，弗雷德里克·丹奈和他的表兄弟曼弗雷德·李，以埃勒里·奎因为笔名，塑造了一个作家神探“埃勒里·奎因”。另一个重要的作家是美国的范·达因，他创立的“范·达因的二十条”，包括“必须让读者拥有和侦探平等的机会解谜”、“不可添加爱情成分”、“必须有侦探，且侦探必须经由推理解决案件”等等，成为经典侦探小说的准则。

“首先要有好故事”

褚盟：新星出版社资深图书策划。策划出版了超过300本侦探小说，这些小说横跨整个20世纪，作家遍及美国、欧洲、日本等地，小说流派涵盖本格派（传统派）、社会派、法庭派、冷硬派、纯犯罪小说。

《CM华夏理财》：在阿加莎·克里斯蒂这一批“黄金时代”的侦探小说之后，世界侦探小说经历了怎样的发展？

褚盟：我比较倾向于用“推理小说”，这个词源于日本，本来是因为日本在汉字废止运动中去掉了“侦探”的“侦”字，后来就慢慢流行开了。从日本推理小说在上世纪中期崛起之后，世界推理小说就分开了两条线：日本和欧美。

20世纪推理小说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1957年松本清张的《点与线》问世。1950年代，日本经济飞速发展，也爆发了腐败、政商黑幕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点与线》与这些社会问题结合得非常紧密，并且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侦探角色。它开启了“社会派”推理小说的先河，从此推理小说开始走向写实。这种写实，就把推理小说原本纯粹的消遣和智力博弈，慢慢转向人性揭露和社会批判。

欧美推理小说在稍早的时候，诞生了冷硬派推理小说、纯犯罪小说和心理悬疑小说，之后又诞生了《007》为代表的间谍小说，实际上扩大了推理小说的外延。不过，这些新流派在文学意义上远不如《点与线》重要。

《CM华夏理财》：目前世界推理小说的现状如何？

褚盟：现在“社会派”写实主义推理小说已经占据了主流。松本清张在艺术上的后继者东野圭吾（《神探伽利略》的原著作者），不仅是现在的“推理小说之王”，也是社会派推理小说的旗帜性人物。

在社会派之外，日本推理小说也非常多元化。比如京极夏彦，他的风格就是“妖怪推理”，用事实来解释案件，用妖怪来解释犯罪动机，实则是在探讨人心。再比如西泽保彦，他是“科幻推理”的代表。他会把案件放在一个科幻的背景下，在这个科幻的背景之中，他的推理是成立的。

现在欧美推理小说大体上有三种：一种是冷硬派小说，一种是007式的间谍小说，还有一种是像丹·布朗《达芬奇密码》那样的泛推理小说。这三种也会在某一部作品里相互融合。这几种风格延续了几十年，已经固化，欧美的推理小说现在基本没有什么最新的突破了。

中国基本没有侦探推理小说，长篇一部都没有，短篇非常少见。

Q：侦探小说发展得这么多元，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褚盟：首先要有好故事。无论推理小说怎么发展，一个好的故事永远是最根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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