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伯南克是怎么起飞的

文/金 石

    200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卢卡斯宣布，商业周期，即至少伴随了我们150年的衰退与增长的不定期交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预防萧条的核心问题已经解决了”。
    宣称“预防萧条的问题已经解决”的还不独卢卡斯一人，就在卢卡斯说完这话一年后，本·伯南克先生发表了一个名为《大缓和》的热情洋溢的演讲，观点相同，认为商业周期作为大麻烦已经解决了，只会出现小麻烦。
    伯南克说这话时是美联储的理事，不久就成了美联储主席。之前，他是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一个以研究1929“大萧条”著称的宏观经济学家。
    不过，我们身处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大玩笑。
    2008年，全球因为堪比1929年的危机陷入大麻烦时，曾经无比乐观的伯南克正坐在“世界央行行长”的位置上，他认为不再会出现的大危机正摆在眼前，而且和他专攻的“大萧条”似曾相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为对付“大萧条”所提出的“直升机上撒钱”方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伯南克会不会像“叶公好龙”中的叶公，危机真正出现时手足无措；还是像“纸上谈兵”里的赵括，只玩理论上的精巧游戏？事实上，当伯南克2009年3月宣布美联储以3000亿美元购买美国长期国债时，全球都在惊呼，原来“直升机本”并非浪得虚名。
    在新闻出来后的一次《华夏时报》编前会上，总编辑水皮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怀揣着2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却没有一个主流经济学家或观察家为我们预警：“直升机本”到底是怎么起飞的？要是由《伯南克的美联储》的作者伊森·哈里斯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可能会开玩笑说，“中国的观鸟者太少了”。
    什么叫“观鸟者”呢？其实就是那些观察、研究、预测央行行为的人。因为央行的决策者们对通货膨胀的危害程度观点不同，加息强硬派被叫做“老鹰”，加息温和派被叫做“鸽子”。“观鸟”就是观察央行这个大笼子里，是“老鹰”多，还是“鸽子”多；是“老鹰”占上风，还是“鸽子”占上风。
    哈里斯现任巴克莱银行总经理、首席经济学家，曾经在纽联储从事研究工作9年，在权威机构的多次经济预测调查中，哈里斯的预测准确度都曾名列前茅。为什么能有很好的预测力，当然和他是一个很好的“观鸟者”直接相关。
    在《伯南克的美联储》中，哈里斯认真讲解了央行这个鸟笼子里的场景和生存逻辑，描绘了“老鹰”和“鸽子”的特征。当然，最大的鸟还是格林斯潘和伯南克。
    哈里斯对伯南克的观察是最仔细和深入的，因为和格林斯潘的遮遮掩掩不同，伯南克的思想成长过程是摆在台面上的。他是一名宏观经济学家，他编写《宏观经济学》教材（当伯南克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后，哈里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一本伯南克的中级宏观经济学教材），他还给学生授课，发表演讲。
    如果能像哈里斯一样观察伯南克，我们就会知道，在当前的经济危机之下，“直升机本”早晚是要起飞的。下面是伯南克详细列出的起飞步骤。
    第一步，将联邦基金利率降到零；第二步，承诺无限量购买国债，目的是降低长期国债收益率；第三步，大量买入私人部门发行的证券；第四步，积极地干预外汇市场，使美元走弱，进而提高进口品价格；第五步，同时使用宽松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这样不会导致财政赤字增加。
    伯南克的总结是：“从本质上说，用增加货币发行量的方法为减税计划堵窟窿与米尔顿·弗里德曼的那句经典名言——‘开着直升机在空中撒钱’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正是因为这番言论，伯南克有了“直升机本”的绰号。
宏观经济学家们总在说，无法在实验室中演练模型，现在他们有机会了。“直升机本”起飞了。伯南克有了一个很大的试验场，可他最大的缺陷其实是他的武器从来没有真正使用过。
    “大萧条”时，美联储犯了错误，伯南克认为，美联储的第一个错误是在1928年春季实施了幅度较大的紧缩性货币政策，这才引发了长达四年的大萧条。
    20世纪90年代，日本央行也犯了错误，至少在流动性陷阱出现时，没有动用直升机撒更多的钱。伯南克曾于2003年5月访问东京，公开批评“日本的变革速度太慢”，呼吁日本的经济学家“大胆发言，提出建设性意见以引导政策讨论的方向，并敦促日本政府采取有效措施”。
    现在轮到伯南克自己起飞了。但是，从没有在真正的大危机中使用的理论能管用吗？对于教科书而言，无论伯南克成功与否，今后都可以加上一章；但是对于真实的世界而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失败的代价太大。
    结果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当然不能一味乐观，即将接受《华夏时报》邀请访华演讲的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表示过这样的担心：
    美联储可以创造基础货币，而且伯南克从直升机上撒下来的钱也够多，因为美国目前的基础货币只有8000亿美元；但是美联储向金融体系注入的信贷，还是可能会被私人机构的撤资所抵消，因为美联储这次要应对的是一个大家伙，信贷市场的规模在50万亿美元左右，比基础货币大多了。
    结果会怎么样？还是没人知道。方法和方向都可能是对的，但人的心思猜不透，经济学家最终是在和“预期”做斗争。人们的预期好，伯南克用不着再撒一次钱；预期不好，伯南克还得再登机；而人们的预期好不好，又和伯南克准备撒几次钱紧密相关。
    预期，是我们无法定量的东西。有意思的是，在宏观经济学中最大强化了预期概念的人正是上面提到的卢卡斯，以至他被认为开创了一个理性预期学派。卢卡斯认为大的经济周期已经一去不复返，原因也可能出在预期上：他对自己的理论武器预期太好了，对于人类行为的预期太乐观了。
    看完《伯南克的美联储》最大的收获，不是认识格林斯潘或理解伯南克，而是知道它是一本《观鸟指南》，在用什么方法和视角来“观鸟”上，哈里斯显然是老手。你要是关心你口袋里的钱，最好还是观观央行的“鸟”吧！毕竟，在决定你的钱明天是否更不值钱的问题上，大部分是他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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