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北方彪悍民族的摇篮

作者:吴正亚

来源:华夏时报

发布时间:2014-04-02 23:21:00

摘要:很久以来,我幻想中的草原,一定要有低垂的白云,一定要有奔驰的骏马。小镇室韦静静地躺在额尔古纳河身边,对岸,10米之外就是俄罗斯的村庄。

室韦:北方彪悍民族的摇篮

  ■吴正亚

  在去室韦的途中,天空逐渐阴暗,厚厚的云朵遮住了大部分天空,似乎,在前面的山头上,车子可能会撞上乌云。

  天黑时分到达临江屯,在此住宿。临江屯是个很小的村庄,家家开旅馆,这里外来人口远远多于本地人口,但即使游客加上本地人,也不会超过100人。人少,寂静就是必然的了。黑夜里,月亮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天色清寒,临江屯银河横亘,繁星满天。

  在外面散步的时候,有个醉汉跟在我们后面,大声发牢骚:“……你们来玩的吧,我也不是本地人,我也不知道路怎么走……我就是一个打小工的……这……不就图个乐嘛!我喝了2斤了,又怎么了?!……那个……明天,我一早就去挑牧草……明天早上,他们一样看不起我……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屁……我只会挑牧草和喝酒,强奸都不会……”

  夜深人静,除了偶尔的狗叫,临江屯没有任何声音,村庄像一座巨大的雕像,静静地坐在额尔古纳河边,河很窄,几十米之外,就是俄罗斯的阿尔贡斯基耶克柳奇村。此时,中、俄的土地都静静地躺在浅浅的额尔古纳河边,一片死寂。仿佛此处的世界,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发生任何事情,并且,很可能在沉寂中酣眠至死。

  临江屯的土炕真是舒服,底下烧着火,在寒冷的夜里,暖和得跟做梦一样,希望长夜永远不要结束。但是,还是要早点起来,喜欢摄影的人,都是这习惯,一早一晚,极端光线下,常常能拍到效果很好的照片。

  清晨的临江屯笼罩在一片浓厚的大雾中,只能看到近处几匹沉默地站在雾中的马,好像被遗弃的古代战场,经过时间的漂洗,剩下的只能是无边的寂寞和空白。很有点“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感觉,可是,在这荒芜的草原上,怎么可能会有大乔和小乔的影子呢?

  寻访草原的古代,室韦也许是不错的地方吧。室韦是个山坡上的小镇,百十来户人家几乎都是开旅馆的,据说这里是全国唯一的俄罗斯族民族乡,平日里游客众多。我们来时,已经是初冬,很多旅馆都歇业了,一片萧瑟。

  很久以来,我幻想中的草原,一定要有低垂的白云,一定要有奔驰的骏马。我喜欢草原,一半和马有关,一半和爱情有关,站在萧瑟的室韦镇,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海子的诗歌:

  我爱你跑了很远的路

  马睡在草上

  月亮照着它的鼻子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电影《黑骏马》,那匹俊朗雄逸的黑骏马刚噶哈拉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蒙古青年白音宝力格回乡寻找当年一起长大的女孩索米娅,寻找曾经照亮少年时代的爱情和记忆。当年,他为了追求所谓的“理想”,远离故乡,被迫远离了纯真的感情。在漂泊的艰难时光中,索米娅的温柔,索米娅微笑和哭泣是他记忆中的唯一亮色。当他跨越千山万水回到草原时,那个曾经天真质朴的女孩早已嫁人,成了一个懦弱的少妇。一切变化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心中的失落与痛楚,该对谁诉说?只有无边的草原和低垂的白云在风中飘荡。

  小镇室韦静静地躺在额尔古纳河身边,对岸,10米之外就是俄罗斯的村庄。那么近,能看到对面村庄走路趔趄的醉汉和奔跑的孩子,以及河边洗菜的俄罗斯姑娘。对她挥挥手,用唯一会说的一句俄语“Здравствуйте”(日德拉实特维杰)和她打个招呼。那女孩露出甜美的微笑,说了几句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没文化真可怕。

  很久以前,对岸是中国的土地,而脚下是俄罗斯的土地。因为距离太近,很早以前,两岸人挽起裤管蹚过浅浅的河水,就能走起亲戚。在室韦,有很多俄罗斯人的后裔,我们住的旅馆主人,就是典型的俄罗斯老大爷长相:大红脸,鹰钩鼻子,灰色眼睛,唇边一缕翘起的小胡子,但是他说的却是一口纯正的东北话:“矮马,这天气,老冷了,必须得整几个小菜喝酒呀!”你觉得好笑吗?他觉得很正常,他的家族都在这里住了几辈子了。墙上挂的旧镜框里,全是俄罗斯人的长相。他说祖上是哥萨克人,不知道怎么就搬到这里了。不仅仅很多人家挂着的照片,街镇的路灯杆上的广告画,也是以前生活在这里的俄罗斯人旧照。所有的旅馆都是俄罗斯的名字,类似“喀秋莎”、“冬妮娅之家”、“叶卡捷琳娜堡”之类,还有一个名字更出奇,叫“聂赫留朵夫”——以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的男主人公名字命名的。

  现在,室韦尽管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镇,但是,在古代,这里曾经是蒙古、鲜卑、突厥、契丹等民族的发祥地。这些彪悍的民族,都曾经有过雄霸一方、叱咤风云的历史。有的将势力范围扩大到欧洲大陆的纵深地带;有的对欧洲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欧洲人称他们为“黄祸”;有的迫使汉人年年纳贡……他们的野蛮征服在正史野史中随处可见。几乎可以说,古代室韦是北方彪悍民族的摇篮,这个小小的地方,曾经狠狠地修改了世界历史的进程。

  太阳照在额尔古纳河上,河水蜿蜒向前,室韦和对岸的俄罗斯人,只隔着浅浅的狭窄河水,让人觉得无比接近又无比遥远。那里和这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只是,冬天来临的时候,两岸都一样冷清,一样卧在大片白云下,一样沉默无语。

  深夜,室韦的天空月朗星稀,没有一点点声音,似乎又回到野蛮彪悍的民族还没有发祥之前的时光,那时候,室韦几乎没有人烟,只有野马站在月亮下,风吹动它长长的鬃毛,草丛在月光下随风起伏,一望无际。几千年来,永恒不变的,也许只有横亘天宇的苍莽银河。

  (作者为旅行者、平面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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