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在破碎的阴郁中寻找未来

作者:花千树

来源:

发布时间:2012-02-03 20:00:12

摘要:米沃什:在破碎的阴郁中寻找未来

花千树

   对未来大抵有几种态度,一种是希望,一种是绝望,一种是不希望也不绝望或者说既希望又绝望的含混体。在经历了整个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与铁幕两边的不同政府制度的切斯瓦夫·米沃什看来,无论如何是要保住希望的,虽然他对此表述语焉不详,比如他说:“如果解体就是发展的一个功能,如果发展就是解体的一个功能,那么两者之间的竞争也许很可能以解体的胜利告终。在很长时间内,但不是永远——而这儿正是希望进入之处。”
    米沃什对20世纪的现代主义诗歌评价并不高,以现代主义为潮流的20世纪诗歌,在他看来是阴郁的、末日式音调的,没有希望的,他给出的解释是:“诗人与人类大家庭的分离;当我们被禁锢在我们个人的短暂性所形成的忧伤里时,便逐渐变得明显起来的主观化;文学结构的自动作用,或仅仅是时尚的自动作用——所有这一切无疑都有其重量。”米沃什对现代主义自有其偏见,但他的这种对20世纪诗歌的看法与解释,不无道理,至少道出了某部分的真理。没有人可以要求所有人对20世纪与它的诗歌持正面的肯定态度,尤其是对一个经历了整整20世纪的一个诗人。这里有一个悖论:米沃什认为20世纪是破碎的阴郁,对20世纪的诗歌评价也不是那么高,但他却一直强调对未来的希望。
    我们不妨来分析这个悖论,先从整个20世纪来看,我们都知道它发生过什么样的全球性的灾难: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大屠杀、苏联的集中营、苏联饿死数千万人口的大饥荒……可以说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比20世纪更糟糕的世纪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米沃什经历了许多西方的历史大事件,经历了铁幕两边的生活,这样的世纪与流亡的、背井离乡的生活,给米沃什留下浓重的阴影,对20世纪悲观的看法在米沃什那里可谓根深蒂固,他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悲观者,他说:“可怕事件的清单可能会改变,但某种心态却恒定不变。这种心态无关于对绝望的具体理由的看法,绝望的理由是后来才有的。”这种说法带着浓厚的浪漫主义的神秘色彩,但这正是自称神灵附体的米沃什所钟情的,他绝望地认为:“可现在我们有的是绝望,绝望于人类被囚禁在邪恶的文明里,在一个摆脱不了的牢笼里。”
    对在20世纪背景之中的20世纪的诗歌,米沃什亦持某种失望态度,他认为:“本世纪诗歌中的阴郁视域一直在逐渐增长。”“20世纪诗歌遭受了‘贫困和狭窄’是因为其兴趣局限于‘一种美学的,且几乎总是个人主义的风气’。”“当诗人发现他们的词语只指涉词语,而不是指涉必须尽可能忠实地加以描写的现实,他们便绝望了……”“那位写了一卷卷公众看不懂、一卷卷无人阅读的小诗集的作者,是很难从这样一种信仰中获得什么安慰的——一本诗集所包含的,无非是一句碎语和一个正在消失的笑声。”从极权的波兰流亡到美国的米沃什,自然希望诗歌与现实有关,诗人融入人类大家庭,所以他反对“纯诗”,甚至有反对现代主义的嫌疑。在我们今天看到是不言自明的真理的地方:诗歌只是能指的游戏、写作只是一种自我处理、诗人不是公众代言人……在这些地方,我们很难找到米沃什的赞同。
    我们试图一再追问,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希望何以可能?米沃什在不同的地方给出不同的解释,比如此文开头所引之处,再比如他谈到他的堂兄奥斯卡·米沃什时说:“由于他倾向于未来,他属于一个包括威廉·布莱克和波兰浪漫主义诗人在内的家庭。他相信他将被遥远的后代所阅读和理解,那些后代将比他自己那代人更幸福,因为他们将生活在一个恢复了人与宇宙之间的和谐关系的时代。”这也不妨看做是他的夫子自道。但他有时也说:“反省悲观主义并不能确保我们有一个乐观结果,因为我们可能会发现它是合理的,至少部分是合理的。”从米沃什的理解与看法中,我们实在难以推论出相信未来保持希望的逻辑,想想吧,一个诗学理想更朝向过去而对他所处的世纪持悲绝态度的诗人,却要保持着希望,那么,希望的基础是什么?
    也许,对未来的希望并不需要建立在任何基础上,因为现实的基础难以推导出非要相信未来保持希望不可。难道对未来的希望,就像如教父德尔图良所言的那样?“唯其不可能,所以我才相信。”真是这样吗?希望何以可能,或许不在于过去与现代有多好或多糟,而是个人的一种选择,这种选择只是基于必须要选择,而不是基于现实本身——正是在这略带唯心主义的地方,可能正是进入自称神灵附体的米沃什的世界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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